夏季的天空,更让热辣的日头眷恋,及至酉时,还是一片晴碧。
周曼华的提前归来,似乎显示着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场虚惊,周家小院重归平静。
而呆在西厢房中的曼云,心中却不平静地波澜起伏,为前生记忆的模糊偏差,也为杜氏刚给她套上的一件七八成新的石青色圆领布袍。
袍子是男童装,量身定制的,穿着合适,可能从前的“自己”应当穿过。
周曼云紧盯着铜镜中正被抓起的男童发鬏,眼睛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了浓浓困惑。
自家的娃一有个眉高眼低,当娘的立时就知道了。杜氏抿嘴笑了,她明白若是不讲个清楚,跟前这个小妞儿又不知还要瞎折腾出些什么事体。
“陈朝承平多年,丰津县城处在腹地,又是江运通商大埠,往日是不关城门的。但这些个日子,又有西湾逃人,又有北边灾民,城门也定时开关了。戌时五刻,县衙鼓楼暮鼓响,四门齐关。如要真有人想要在城里搅了事再逃出去,就得在那之前,不然待闭了城门,再城中大索,就没那么便利了……”
“娘的意思是……觉着那个劫狱的猜测是真?”,周曼云问得犹豫。前世事她记不清,而道士的报信也太过简略,让周曼云现在对着将会发生什么,全无头绪。
“云姐儿,你在怕吗?”,杜氏对着镜中怯意满满的曼云露齿一笑,再接着,俯身贴在曼云的耳朵边,朗声道:“人生在世,没什么事是可怕的。只是……无惧无畏也不是一味的傻大胆儿。既然那道士有示警,多做些准备也是好的。”
未料胜,先算败。这道理杜姗姗自己也是成长过程中慢慢学来,自小她看着许多熟悉的叔伯倒在了边关,而只有爹爹撑了下来。按照娘亲莫支氏的说法,这是因为爹爹杜彪有着边地农家的市侩,悍不惜命,却又会在控制不住热血上头前先刨个坑留条后路,力求稳妥。
如果换了只带着曼云在丰津,想必第一选择应当是宁可信其有的收拾包袱,逃之夭夭。但跟着一大家子却不成,无论如何,从自己嫁给周柘那天起,周家这些人也是家人,不可能真的不管不顾。
从收到忘语的桃子开始,杜玄霜和手下的人就紧锣密鼓地查证着消息。
西湾闹事役夫将于七月初六送往平州是真,而流言能传得满天飞,却明显有着刻意为之的痕迹。
谁在算计谁,说不清,但若真要拖些无辜的池鱼下水,柳叶胡同的几家确实是首选。周家院小,却还要通过县令夫人的关系租下,可见这里所居地段的特别之处。
杜氏捋了捋女儿的碎发,直起了身,腰杆绷直,双手摁在了曼云的肩膀上,道:“云姐儿!给你换上男娃娃的衣服,是想让你行动方便些。我和你四伯商量好了,这几天晚上,你们几个孩子聚一块儿,安排专人护着。”
“娘!”,周曼云惊惧地跳下凳子,搂住了杜氏的腰,不肯放松半分。
被杜氏亲拉着小手的曼云,泪眼婆娑,拖着步子,一步一挪地被送进了倒座中最靠边的耳房。
门一开,里面已有三个同样懵懵懂懂的小孩子齐齐地将目光集中在了曼云身上。
“放心好了!有娘在,定会护你周全!”,杜氏蹲下身子,在曼云耳边轻声说着。
周曼云的小拳头一下子攥得死紧……
“云儿又换男孩衣裳了!”,周慎凑上前,拉着曼云的小胳膊开始表达着善意,另一只小手拿着的帕子抬到了曼云红肿的眼皮下。
周曼云却将他的手一甩,坐到一边的罗汉床上,盯着正堵在门口的两个护卫,一径发呆。
娘亲说即使有盗来掠财,因为时间紧,多半会直冲他们认有贵重之物的内院上房,呆在仆妇住的倒座中最不起眼的一间里,反倒安全。可娘亲呢,娘亲怎么办?
“六妹妹……”,周曼音迟疑地开口想问,但在瞥到了两个护卫时自动消了声。
周曼音目光幽幽地上下打量了下曼云的打扮,又低头看了看自个儿身上鹅黄底绣着如意草纹绫缎小袄,也开始发上了呆。
那个因为白天捣乱,罚他们晚上一处反省的借口,定是假的,周家应有事发生,只是大人们瞒着。再看看房中打扮相类都穿着素雅布衫的两兄弟,周曼音一个激灵,弹了起来,小手扯过跟着自己一起来的包袱,开始一通翻找。
好半天,周曼音才找着一件豆绿素面的小布衫,哆嗦着手脚给自己换上,又哆嗦着重梳了发。
赌对了!曼音抿好发丝,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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