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独自一人回地球归察,这颗化为废墟的星球白天的样子已经足够瘆人,更不用说失去了电力后的夜晚。
此时此刻,戴着与身上裙子格格不入的头盔、提着薄纱礼服在残垣断壁间狼狈行走的我,如同一个连夜逃婚的新娘,困窘又落魄。
今晚我的任务可能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纪87仅仅让我回地球随便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不要和任何人联系,不要尝试战斗,等第二天天亮了再回去——他需要我测试在开放了个体归察功能后,在地球长时间停留会导致什么,生物状态和精神状态是否会有变化,能否正常入眠等等。或许经过上次的归察,纪87对于归察这个形式本身背后的秘密,有了类似理月的猜测,也可能他们今晚计划要对“归察”的控制系统做手脚。具体的方案就与我无关了,知道得越少越安全。这项比照实验的差事之所以落在了我身上,是因为我既不懂得色诱又没有灵巧的身手,不过即便纪87不做这样的安排,我可能也会主动申请——这是我再去找一次理月的绝佳机会,回了一次亚隙间后,我又冒出了许多问题想问他。
为了防止被第一小队的人窃得资料,我没有记录理月所在位置的坐标,只能靠着大致印象摸回我和R5出洞的那个校园。
入夜后的地球安静地像座坟墓,头盔的生命探测器一路上都没有显示任何信号的迹象。我找到了操场,找到了理月之前站着用枪射我的地方,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之前那座雕塑的碎片,就好像它和它下面那个能漏进雨水的洞从来都不曾存在过,而我那天和R5留下的回忆也只是一场幻觉。
我踩着不习惯的高跟鞋,在原地像只无头苍蝇一样来回徘徊,较真地非要把那地方找出来不可,就好像找出来了,一切就会发生转机。即使我也明白,那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生命探测器的屏幕边沿慢慢出现一排由小小的红点组成的纵列。一只长得像兔子一样的东西从边上的草丛里蹿了出来,旁若无人地穿过了我,跳进对面的小树林里。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我从中拎起一只,用头盔的电灯照了一番,发现是随处可见的克羊。这东西的攻击力跟普通的草食小动物差不多,在外星生物里处于食物链比较底层的位置,唯一优势是数量多。于是我抓起三四只克羊,分别朝着东南西北各个方位一一掷去,它们全都稳稳地在地面上成功着陆,并没有什么被透明防护罩弹飞的情况发生,一个个摆摆耳朵蹬蹬腿,然后就撒开脚跑了。
我在原地呆呆站了一会儿,目送队伍里排在最后的一只克羊艰难地追赶着大部队跳进草丛。会不会是我走错了地方?或者理月已经离开这里了?也许有很多事情我永远也无法和他确定了?如果我押错了宝,或许真的需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独自过一晚了。那么过夜的地方绝不能是这里,这里只能令我沉浸在回忆里,沉沦在遗憾、落寞与不甘间无法自拔。
假如我真能像自己伪装的那样释然,发自内心地祝福R5和G17就好了,偶尔我也需要一些留给自己真实心境的时间,抱着最后一丝幻想紧紧不放,尽管这不是好事。
脚边忽然一声枪响,将方才的忧郁气氛打得粉碎。
我无奈地笑笑,或许我该感谢他。
“你这家伙就不会正常点的打招呼方式吗?”我对着他抗议道。
理月和上次一样,直到进入地下研究所前,都始终保持着沉默。研究所里的情况和我第一次来的时候差不多,上次我们会谈的房间也依旧单调清冷,除了中间多了一张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金属椅子,看起来是用废铁丝和铁块随便拧出来的,更像装置艺术,没什么实用舒适性。理月在对我进行一番常规的机械检查后,便绕到操作台处,把那椅子留给了我。我打心里觉得与其这样还不如坐在地上,但不好意思辜负他的一番好意,还是坐了上去。果然,面非常不平整,而且坐上去还会来回晃。
“所以你每次回地球都会换你的生物甲?”理月问。
“所以我每次来你都得这样检查一遍?”
“稳妥起见。”他摇了摇手指,“所以,我猜,你大半夜穿得这么隆重跑来找我,应该不是为了让我评价你的衣着品味吧?”
“你想评价我也不会听。上次归察死了一大批人,我想来问问原因。”
“问我?为什么你觉得我会知道答案呢?”
“你上次说,生物甲不过是我们的一个代替用肢体,这个肢体受到的一切伤害都不会反馈在真正的我们身上,那为什么会有人死在洞里呢?而且还是脑死亡。我有认识的人认为是第一小队的人做了手脚,还有一部分人认为他们是被吓死的,但被吓死真的有可能吗?”
“一共死了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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