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径已是人人得而诛之,官老爷若惧怕恶少身家,要打要杀请便。说完却不等衙役拿人,从怀里掏出一叠东西摔在案上。府尹瞧了大惊失色。
那人见官老爷变了脸,笑道,自己忙,没空等老爷慢慢审案,事情既是因那唱曲儿的姑娘而起,便由她替自己呆在衙门候审。又对那姑娘说,公道自在人心,你“好好儿”吃几天牢饭,等官老爷为你做主。说完朝衙门公差冷森笑笑,飞身而去。
这案子,府尹倒认为那姑娘应当无罪释放,却因为恶少乃陈阁老家的嫡孙,难免有些棘手。那姑娘也轴,偏要替恩公坐牢房、吃牢饭,等官家结案。她所说的结案,却另有所指。
摔在衙门案上的东西是何物?陈阁老一家的罪证,从阁老本人到他在朝为官的子侄,贪赃徇私的枉法之举,乃至女眷恶仆仗势欺人的胡作非为,赫然纸上历历在目。
案上那人听安国寺卿言语不尽,笑道:“各位大人府中妻妾知道分室而居,各有归处,怎的到了任上办差却犯了糊涂,理不清了呢?”
这话虽似玩笑,叫一众人有些尴尬,却不由心安,有了定论。
圣上年少有为,雷厉风行,行事果决。登上大宝也清理了不少腐朽陈旧,却也留任着一些旧臣。
今儿这案子,恶少的命案不难结,陈阁老家的种种官司也不难分类归属。众人现下求的不过是圣上的一个态度。陈阁老,三朝重臣,子侄有职,门生广布六部。动阁老一家,便是向朝中居功自傲的老臣宣战。而案件审理中,难免又要因其新好旧交牵扯出许多人来。
盘根错节,一发动而牵全身。果然要认真办理,无疑于又一次朝堂清洗。此事不仅臣子难办,于皇上而言,也是一件要命的事。
以皇上的行事作风,既留有“余孽”,必也是考量全局而定的。如今执政四载,这些枯枝败叶有没有必要清理,是不是到了该清理的时候,自是心中有所布局决断。
众人不知皇上眼下究竟态度如何,自然不敢冒冒然上奏御前,恐扰乱朝政,触怒龙颜。不办吧,事情已经有人揭开,今日能摔在府尹案前,难保明日不出现在六部,宰辅跟前。到时,掉脑袋的就不只这些贪赃枉法之徒。在堂的这些也难逃玩忽职守之罪。
请公子来,并非劳烦他亲自断案,众人不过是为求皇上的一个态度。
公子虽是无官无职,却为圣驾御前,鞍前马后第一人,比之朝中重臣,不遑多让。从辅佐圣上登基,到赴疆场诛诸侯,从军机政要到水利民生,公子所担何止国师、军师之务?无官无职,也是因任何官职于他都是束缚,难尽其才。所以,无需官无需职。
事情呈到公子跟前,便是转呈圣上。见公子态度也能知皇上心思七八,既如同上奏御前,却又不同于真正惊扰圣上。而且,公子温文尔雅,睿智敏思。众人愿意有事相询。
今儿这事,若是公子蹙眉,便是皇上还没有大动干戈的打算。若是公子怒喝,便是皇上早有肃清之心,只待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