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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黎忽然用力甩开段清泽的手,他猝不及防下并没能抓住她。
沈黎冷冷看着他道:“什么合籍大典,你做什么美梦呢?”
段清泽双眸定定看着沈黎,随后慢吞吞起身,抹去嘴角溢出的鲜血,一直看着她,慢慢向她走去。
“阿黎,听我慢慢同你说。”他沉声道。他已明白,她因为刚才的那场雷电,拿回了全部记忆。
沈黎却随着他的前进而后退,边退边冷漠道:“我要是不听呢?你要杀我吗?”
段清泽蹙眉:“阿黎,别说气话,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
“是哦?那我的丹田被毁是狗干的吗?”沈黎阴阳怪气道。
段清泽胸膛起伏了几下,仍然压着情绪道:“……阿黎,别惹我生气。”
沈黎扬眉:“不然呢?再毁我丹田一次吗?”
段清泽早知沈黎若记起一切,那两剑是越不过去的坎儿,他看着她道:“阿黎,当时我刚拿回记忆,与你有关的一切都被淹没在那三百多年之中,当时我没能想起你。”
沈黎这时候就很气自己是个讲道理的人,正因为如此,她明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也不能怪他,而且后来他还帮她重塑了丹田,甚至让她少了很多麻烦一跃成金丹,她根本没办法胡搅蛮缠。
性格太好也太坑自己了。
“……那五郎君县呢?”沈黎道,“你趁我失忆欺骗我,想占我便宜!”
段清泽当然知道沈黎若得知他最初的用意,一定会生气,然而那都过去了,如今他既已决定不再灭世,要与她长长久久地在一起,那么最初的想法便没必要再说出来徒增嫌隙。
段清泽静静看着沈黎道:“除了跟过去一般亲吻你,我还占了你什么便宜?若我真想做什么,又怎会因你不乐意而停下?”
这个沈黎也没法反驳,因为他说的也是事实。
但她心里憋着一团怒火。
他当初失忆,她可没想过占他一点便宜,可如今她失忆了,他却是主动贴上来,趁她不记得时,硬生生骗得她真的将他和阿泽看作一体。
而在她记起一切的现在,她没法真正冲他发火,也正是因为她明白,面前之人并不是纯粹的魔尊,他也是她的阿泽。
“我从姜家拿来的好处和我的嫁妆呢?”沈黎摊手。
“嫁妆?”段清泽沉下脸,冷笑道,“什么嫁妆?你从没有嫁给林之意,那算不得嫁妆。”
“随便你叫什么,还给我。”沈黎根本不纠结这种称呼问题。
段清泽沉默数息,终究还是取出曾从沈黎那里拿走的储物袋,走上前放入她的掌心,随后顺势握住她的手。
“阿黎,跟我回去,你想对我说什么、做什么,我都随你。”段清泽道,“你想知道的,我也全都会告诉你。”
沈黎道:“好,那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我在五郎君县的?”
段清泽看着沈黎,慢慢绽开一丝危险的笑容:“阿黎,你说过不会离开我,要反悔么?”
在他已看清自己的内心、看清自己渴求的现在,他绝不允许她逃离。
沈黎感觉他握着自己的手用上了些许力道,有些疼,她立即故作委屈道:“是谁说不会伤害我?掉头就捏疼我的手,哪有你这样的,说话不算话!”
段清泽这才意识到自己抓着沈黎的力道有些大,忙松了手,然后就在下一秒,沈黎蓦地抓着储物袋后退,瞬间消失在他面前。
段清泽死死盯着沈黎消失的地方,忽然冷厉一笑。
原来她已经找到阵盘了,只怕她先前一直在瞒着他吧!
段清泽取出寻灵蝶,他倒要看看,她能逃到哪里去!
沈黎发动阵盘之后,只觉得天旋地转。
或许是因为这次她升了金丹,神识没上回那样好像要碎了,但仍然避免不了撕裂般的疼痛。
幸运的是,这次她再利用阵盘瞬移,没有昏倒,更没有失去记忆……应该是吧?至少她现在没觉得有记忆的断层。
四周一片漆黑,沈黎目前还控制不了阵盘的瞬移方位,因此也不知自己究竟来了哪里,只好点起灵火。
灵火亮起的时候,她感觉到这里似乎有些熟悉,再仔细一看,这里不是戮天宗本殿下的密库吗!
沈黎脸都白了,她这运气也太差了吧,怎么会瞬移到这么近的地方,短时间内她可来不了下一次瞬移了!
这么近,段清泽只靠寻灵蝶就能找到自己,沈黎哪里敢耽搁,刚要走,体内的阵盘跟旁边的什么产生了感应。
她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飞快跑去那堆法宝里挖出一块阵盘。
这堆法宝在最边缘,当初她随着段清泽进来时就没有靠近过这里,之后她也没再来过,所以最初只感应到了一块阵盘,万没有想到这里竟然还有另一块!
沈黎很想再在这个宝藏密库里走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第三块阵盘,但时间不等人,她只能先离开密库。
外头就是本殿后殿,里面平常除了她和段清泽,不会有其他人,前厅也是,没有议事的时候,这里也是空无一人。
她刚踏出本殿,就听上方有人惊诧道:“夫人?”
沈黎抬头一看,浮在空中的人正是戮天宗长老岑魄。
她心中一跳,再一想到段清泽给她安的身份,便看了他一眼道:“有事。”
随后她故作自然地飞上半空,往跟段清泽相反的方向飞去。
沈黎知道段清泽现在一定是在用寻灵蝶找她,而寻灵蝶也一定给他指示了正确方向。
然而她现在只想先找个地方一个人静静,她还没想到该怎么办呢!
沈黎边飞边好像有点理解当初段清泽的状态了,她这记忆的变化还只是几个月,而他突然冒出来的那可是数百年的记忆啊,不混乱才怪。
……但她还是先跑再说。
寻灵蝶飞行速度有限,沈黎知道只要她一直在移动,段清泽就不容易找到她。
但这也意味着,她身后永远追着个人,她只能在逃的时候把一切都捋顺。
还有一点,岑魄长老看到她了……段清泽要是直接越过戮天宗也就算了,他要是停下找岑魄长老那么一问,他就根本不用寻灵蝶,径直往她逃跑的方向追来就行了。以洞虚的修为,追她一个刚升级的小小金丹,还不是跟玩儿似的?
沈黎觉得自己这几个月的运气着实不太好,好不容易能发动阵盘,她是指望着能跑远一点,好给自己几天时间好好想想,哪知会这么倒霉!
沈黎飞着飞着换了个方向,能跑多远不重要,拖延点时间……
她忽然叹了口气,掉头回去戮天宗本殿。
哪来的拖延时间,根本拖延不了任何时间!在洞虚巅峰面前她在想什么呢?被段清泽抓住她真不知道他会气成什么样子,他本来就很忌讳她离开他。
因此,沈黎顶着岑魄长老比刚才更惊诧的视线,若无其事地回到本殿后殿,一屁股坐在蒲团上。
几乎就在沈黎坐下刚摆好打坐姿势时,段清泽疾步走了进来,见沈黎好端端坐在蒲团上,他的神色放松了些。
沈黎看到他把七只寻灵蝶都收回木盒中,不禁问道:“为什么要用七只?”
好像完全忘记了前一刻他们还在吵架。
段清泽疾步走到沈黎跟前,抓住她的手腕探入灵力,她面色一变,当即用灵力与他对抗,两股灵力在她的经脉中撕扯,她顿时面色一白。
段清泽见状立即收回自己的灵力,死死盯着沈黎。
沈黎咬了咬牙道:“好一个不会伤害我。”
段清泽反问:“又是谁说不会离开我?”
沈黎看着他:“我离开了吗?这里不是你的地盘?”
段清泽不语,看到沈黎并没有逃远,而是好整以暇坐在后殿蒲团上的那一刻,他心中的戾气一下子散了个干净。
段清泽道:“把阵盘给我。”
沈黎不肯:“不给。万一你又要杀我,这是我最后的保命手段。”
段清泽紧紧盯着她:“我要你永远陪着我,又怎会杀你?”
“尸体也不是不能陪着你,尸体还不会跑,不会惹你生气呢。”沈黎杠道。
“尸体有什么用?”段清泽不顾沈黎反抗将她抱入怀中,一句句缓声道,“尸体没有你这样温和柔软,它既不能哄我开心,也不能安抚我令我平静,更不能回应我的情感,我要尸体又有何用?”
沈黎其实是很想再杠一下的,但他的语气太认真了,她觉得自己要是继续杠也太不像话。
许久她才低声说:“我很生气。”
段清泽轻轻抚着沈黎的脊背道:“是,我知道。”
沈黎又道:“我要是能打得过你,我一定先揍你一顿。”
段清泽道:“我不反抗,你揍吧。”
沈黎没吭声,半晌才道:“你皮糙肉厚,打你疼的是我的手。”
“那用匕首,用剑,如何?”段清泽提议道。
“还是疼。”沈黎道。
段清泽笑了,松开沈黎望着她:“阿黎,把阵盘给我。”
沈黎也认真地看着他,同样认真摇头:“不行。我害怕。”
段清泽沉默。
她记起了当初他刚拿回所有记忆时给她的两剑,她或许能接受他的解释,也能理解,她总是这样善解人意,但那时候差一点她就死了,她会害怕再正常不过。
因为当初那一切都是他造成的,段清泽此刻也无法再强硬地要求她交出阵盘。
他确实险些杀了她。
在明了自己心意的此刻,回想起那一幕,他也不禁心悸。
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拥有的同行者,陪伴者,差点死在他自己手中。
“好,你留着。”段清泽低头亲了亲沈黎的指尖,妥协了。
沈黎伸手,得寸进尺道:“你先前拿走的别的阵盘,我也要。”
段清泽拿了那些阵盘也没用,既然沈黎那边的拿不回来,便也妥协,将之前强行留住的阵盘都给了沈黎。
沈黎也没细看,将阵盘全都收入储物袋。
阵盘总共有六十片,五片为一部,总共十二部,而她现在手上就有六部,已经拿到手一半了。
现在不是研究拿到的究竟是那几个部分的时候,她得把眼前的事先解决了。
“还有什么?现在不怕了?”段清泽问。
沈黎瞥向他的储物袋,问道:“你刚才还没回答我,为什么要用七只寻灵蝶。”
段清泽本就想哄好沈黎,便也不吝于说出寻灵蝶的真正用法,紧盯着沈黎道:“七只寻灵蝶共同使用,可以找到我最想要的。”
沈黎一怔:“之前你那么快找到五郎君县来,便是用了七只寻灵蝶?”
段清泽毫不避讳道:“是。当初在寻仙镇附近我用七只寻灵蝶是为了寻到玄石,而那日,我找到了你。”
沈黎很想说段清泽在骗人,他怎么能这么甜……但他有什么必要骗她呢?而且事实是他确实那么快找到了她。最初她跟他相遇时也看到他有七只寻灵蝶,他要找的玄石当时就在附近。
他所说的话并无漏洞。
但他这样说,害她连火都没法发。
她明明受了那么多委屈,她明明很想不顾一切大吵一场,可她却偏偏不能。
不是害怕段清泽会如何,她只是忍不住代入他的立场想一想,便觉得一切都是造化弄人,他似乎也算不得什么大错。
她没有做错什么,他也没有,那究竟是哪里错了?
“你可以让我一个人静静吗?”沈黎最终还是看向段清泽,眼神里流露出些许祈求的意味,“阵盘用过一次后不可能马上使用,我哪里也不会去。”
她又笑了一下:“即便我真不守承诺跑了,你也能找到我,不是吗?阿泽,我现在非常需要个人空间,你别逼得这样紧。”
段清泽见沈黎面上偶尔显现的迷茫痛苦,即便万般不愿,到底还是离开了后殿。
但他仍然不放心沈黎的承诺,用四方阵将本殿围了起来。
他不知如此对那诡异的阵盘有没有用,好歹他能放心些。
岑魄长老就在外头,见到段清泽出来,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然而觑着对方的脸色他终究是没有开口。
此时贺滃匆匆赶来,连忙跪下一脸自责道:“弟子未曾好好施行宗主命令,请宗主责罚!”
段清泽毫不在意地挥挥手:“下去。”
贺滃明白这事算是过去了,便松了口气退下。
岑魄长老见宗主没事,便也准备回去,却听段清泽淡淡道:“岑魄长老,你在这里可曾见到夫人离开本殿?”
岑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方才见夫人匆匆从殿内出来,说是有事便往北方去了,不久又见她匆匆回来进了本殿。”
他将天雷引向的是戮天宗的南方。
段清泽沉默片刻,挥手示意岑魄也可以走了。
阿黎果然是离开过,只是半途明白逃不掉,便回了本殿好减轻他的怒火。
她将他看得这样透,他确实因此而不再计较她突然用阵盘离开一事。
想到此处,段清泽忍不住低笑起来。
这便是他的阿黎,她如此了解他,可以轻易拿捏他,怎么能不永远跟他在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