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犯的错,就是为了一个女人,亲手葬送了须弥。”
五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沐恩想起前几天反常的禄存。他曾经对自己说过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神明的爱,不是区区凡人可以承受的。”
这两句话到底有什么关联?李沐恩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觉得很是头疼。
“李沐恩?李沐恩!”
身后有人喊了她好几声,李沐恩才回过神来,猛地站起身:“在!”
“大白天的发什么呆,怪不得最近工作一团糟。”小胡皱着眉头,居高临下地呵斥着她。
大概他笃定李沐恩是翻不了身了,所以就开始无所顾忌地差使、呵斥她。
“上次星河观的稿子反响很一般。”小胡沉着一张脸,“都是因为你该工作的时候不好好工作,居然跑到采访对象家里睡大头觉!”
李沐恩耸耸肩。他自己都说了,是“稿子反响很一般”,又不是“照片反响很一般”。她是只负责拍照的摄影师,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小胡的这个锅甩得很勉强。
“所以咱们得找个足够有爆点的新选题,这样才能让上面对咱们有所改观。”小胡拉了一个座椅,坐到了李沐恩的身边,他压低声音,“之前采访禄存的那个任务,不是由你负责的吗?咱们就继续做这个项目。”
李沐恩咧了咧嘴,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那是什么表情?禄存和你不是关系不一般吗?采访他很难?”
一说到这个,李沐恩就来气,她又想起了禄存的那句“我们这几天还是不要见面比较好”。
李沐恩憋了一肚子火:“我和他关系还真挺一般的。”
“那你总知道他住在哪里吧?告诉我。”
李沐恩一怔:“这我还真不知道。”
经小胡这么一说,李沐恩才发现自己对禄存一无所知,连他住在哪里都不清楚。
“你不知道?你不是被他包养了吗?居然连他家在哪里都不知道。该不会是他有家室,所以一直不敢把你带回家,只敢在外面开房……”
看见李沐恩要杀人的目光,小胡只好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那手机号总有吧?给我手机号也行。”
“他没有手机。”
“没有手机?这年头还会有人没有手机?”小胡觉得好笑,“不想给就直说,编借口也不会编个高明点的。”
“他真的没有手机……”
“行了,既然不想给,我也不强求。”小胡打断她,“那你负责去联系他,约个时间到他家采访,这总可以吧?”
李沐恩还想说什么:“我……”
可小胡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就这么定了。”
李沐恩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愤愤地呼了一口气。
这时候手机响了,是陈思达打来的。
李沐恩接了电话。
“喂,李小姐,你现在是在杂志社吗?我就在楼下。”
“我在。那我们在楼下的咖啡厅见。”
李沐恩来到了咖啡厅。
陈思达早就在等她了。
李沐恩一进门,就看见他正举着胳膊朝自己挥手:“李小姐,我在这里。”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倒也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事。”陈思达拿出一道符,“这是上次你去星河观向我要的红鸾符……我特意拜托观里法力高强的长辈重新画了一个。上次发生那样的事情,真是不好意思。”
每次画符,他总要闹点乌龙出来。而且连续两次他都误打误撞在李沐恩面前召唤出了天同,给李沐恩带来了不小的麻烦,这让陈思达觉得很抱歉。
“这道红鸾符代表着我的歉意。衷心祝愿李小姐能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
李沐恩眉开眼笑,把符接了过来:“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不过我真要谢谢你。我打听过了,你们星河观的符啊,难求得很,要排长队才能拿到呢。”
陈思达很是自豪:“那是。我们星河观别看规模不大,却是最灵验的。”
那道符是一个小小的锦囊,上面绘制着星星的图案,想必是司管姻缘的红鸾星。锦囊用绳结封了口,里面装着画有阵法的符纸。
李沐恩自言自语:“也不知道有了这个东西,他会不会喜欢我……”
陈思达一听,立刻就来了兴致:“李小姐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谁啊?”
李沐恩欲言又止:“呃……”
陈思达的眼里闪着八卦的光芒:“谁啊?咱们好歹也算是朋友,告诉我嘛!”
“那……我告诉你,你不许告诉别人。”
“那是当然。”
“就是……”李沐恩看了看四周,然后把手捂在嘴边,压低声音,“禄存。”
“禄存……那位厄运神先生?喜欢上神明,你还真是大胆啊。”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哈哈哈!”陈思达笑道,“这倒也是。”
“不过他好像对我没什么感觉。”李沐恩又开始发愁,手指捏起那道红鸾符,“要不然我也不用跟你要这个东西了。”
陈思达却说:“我看未必。李小姐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那个时候,禄存先生曾经从天仙姐姐手里把你救了下来。依我看,他对你应该是有好感的。既然有好感,那就好办了。李小姐,你可以想办法让他吃醋。”
“吃醋?”
“对。吃醋就是四舍五入的爱情嘛。等禄存抑制不住嫉妒,自然就会发觉他对你的感情了。”
“可……我也没有什么暧昧对象啊?”
“在下可以帮李小姐这个忙。”陈思达眨了眨眼,“将功补过嘛。毕竟我之前也给李小姐添了不少麻烦。禄存先生住在哪里?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怎么一个两个都笃定她知道禄存住在哪里。
“我……”
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李沐恩看了一眼屏幕,接通了电话:“喂?”
“姐,”电话那头是李桑,“你能不能把车借给我用一下?”
“你要用车?”
“对。机场那边新托运过来一件文物,教授让我送到他家里去。这次送来的东西太大了,我搬不动,只能借你的车用用。”
李沐恩一愣:“教授?哪个教授?”
“就是你上次见过的那个,禄存。”
“你知道他家在哪里?”
“当然啊。”李桑抱怨,“他每天都使唤我跑腿。”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李沐恩抬头看了陈思达一眼:“那你来杂志社接我,咱们一起去。”
“你也要去?姐,你去干什么?”
“我要去采访他。正好,你带路。”
李桑很快就来到了杂志社的楼下。看到李沐恩和陈思达站在一起,李桑大大咧咧地问:“姐,这就是你男朋友?”
“才不是。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星河观的少主,陈思达。”
“星河观?”李桑说,“我知道,书上有记载。星河观始建于五百年前,传说是由须弥钦天监监正星河所建,灵验至极,香火鼎盛。”
陈思达听了觉得十分有面子:“小伙子,你懂得还不少嘛!”
“嗨,这都是因为我们教授。他对须弥感兴趣,所以我们也得跟着下功夫研究。”李桑说着,已经招呼着两个人上了车,“姐,你突然要去采访我们教授,有没有事先打过招呼啊?”
李桑很聪明。如果是事先约定好的,李沐恩应该不至于连人家的住址都不知道。
李沐恩也回答得爽快:“没有。”
“那我先打电话跟他说一声。”他的那位教授大人那么难伺候,日后搞不好要找他算账的,他的学分还攥在人家手里呢。
“不行。”李沐恩又想起了他那句气人的“我们这几天还是不要见面比较好”,要是事先告诉他,说不定他还会继续躲着自己。
“姐,”李桑委屈巴巴地看着李沐恩,“我们研究生很可怜的,期末我还指望他给我打绩点分数,我真的是得罪不起……”
李沐恩对自己的弟弟从来都不会客气:“少废话,这路你是带还是不带?”
“带带带。”李桑没了脾气,只能被迫给李沐恩带路,“太君,这边请。”
“这地方倒不错,有点福德宫的影子。”
天同踏过二楼的长廊,向外远眺。
“连外面的花草也是福德宫院子里的种类,看来大人对福德宫很有感情。”
“只可惜现在那个地方已经和我无关了。”禄存叹气道,“即便我现在被允许回神界,也只能回到疾厄宫。”
福德宫是福运神的住所,与之相对应,疾厄宫便是厄运神的住所。如今禄存已经被紫微剥去了曾经的神职,被贬成了一个低阶的厄运神。现在的他是没有回到福德宫的资格的。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禄存在人间给自己建造的住所才会有福德宫的影子。
这是一栋坐落在远郊的独栋别墅,依山傍水,远离城市喧嚣,但交通便利。别墅庭院方阔,尺度合宜,稳重大气,严谨深沉。
正如同禄存住惯了的福德宫。
走过长廊,禄存推开了一扇门,做出了个“请”的手势:“天同大人里面请。”
天同垂下眉眼:“禄存大人这样说,真是折煞天同了。”
天同知道禄存恢复了部分记忆,也记起了和自己的那些前尘往事。昔日恩师对她如此恭敬,她实在受之有愧。
禄存用淡然的口吻说:“有因便有果,我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是咎由自取,你受人敬仰也是理所应当。我不在的这五百年里,福德宫一直平安无事,不曾出错。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
最近他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少。自从想起那些痛苦的过往,他就越发有意识地去克制自己的情感。前车之鉴就摆在面前,他不能无动于衷。
禄存这是有意想忘掉李沐恩。
“福德宫也不是‘不曾出错’。”天同说,“时隔五百年,人间又一次出现了福厄失衡之人。”
天同说的人正是李沐恩。两人心知肚明,一起沉默了片刻。
“我会负责修正这次的错误。”禄存说,“五百年前,我面对相似的情况时犯了大错。这一次,我会把自己的错误弥补回来,然后……然后彻底忘记她。”
天同说:“可是忘掉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很难,不是吗?”
她知道这种感觉。当你喜欢一个人,当你爱上一个人,当你一个人行走在夜深人静之中,就会思绪万千。你会想起和他一起说过的话,一起走过的路,一起经历过的一切,然后一个人傻笑,一个人心痛。
禄存轻笑道:“天同,看来这些年你也经历了不少。”
天同不再说话。
这时候一首儿歌响起,禄存撸起袖子,露出了一块儿童电话手表。
天同问:“这是什么?”
“这是手机,可以用来打电话,非常方便。”禄存炫耀般地在天同面前晃了晃手腕,“怎么样,好看吗?”
天同看了看那块小蜜蜂形状的儿童电话手表。
“很符合您的气质。”缺心眼的气质。
禄存已经接通电话:“喂?你已经到了?那你稍等,我去开门。”
天同问:“谁?”
禄存说:“我的学生。我在人间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就是大学教授。”
“您教什么学科?”
“文物发掘。我发现我对历史还是挺有研究的,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天赋。”
这老东西还真是恬不知耻。他那是对历史有研究吗?他哪有什么天赋,明明是因为那些事情他都亲身经历过。
“你在这里稍等片刻,我马上回来。”禄存说着,消失在天同面前,转眼间就出现在了院子里。
打开大门之后,禄存看到了李沐恩的脸:“怎么是你?”
李沐恩也不客气:“怎么就不能是我?”
陈思达也冒了出来:“还有我。”
禄存的脸色越发不悦:“李桑呢?”
李桑是个聪明人,一看情况不妙,搬着托运木箱直接进了屋:“教授大人,东西我给您送上去。”
门口只剩下三个人面对面干瞪眼。
禄存盯着李沐恩:“你来找我干什么?”
“我也不是特意来找你的。”李沐恩还是气不过禄存之前对她说的话,“只是我肩负着采访你的重任,不得不来。”
“咳咳……”陈思达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开始插话,“是这样的,禄存先生,沐恩是我的女朋友。”
禄存的眉毛挑了起来。虽然这两个人的关系他在上次撞见时就知道了,可是亲耳听到当事人承认又是另一种感受。
他最近一直像个老大爷一样修身养性,没事就养鱼、遛鸟、喝茶、打太极拳,只为抑制自己的情感。可是陈思达一句“女朋友”立刻就让他破了功,许久没有起过波澜的心境开始风雨大作。
现在的他情感波动剧烈,很想打人。
“我听沐恩说,她要自己一个人来采访一个男人。我放心不下,就跟了过来。没想到沐恩的采访对象居然是禄存先生—别人我倒真不放心,不过既然是禄存先生您嘛,我就放心了……沐恩,你看看禄存先生的这张脸,长得多让人放心啊。”
禄存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什么叫我的长相很让人放心?这人是在拐弯抹角地骂我长得丑吗?
禄存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好意思,今天我很忙,不接受采访。”
“别嘛,您看我女朋友这么大老远跑一趟也不容易。”陈思达笑嘻嘻地推着禄存进了院子,“您看我女朋友这么漂亮、这么可爱,您怎么忍心让她空手回去……”
他左一个“女朋友”右一个“女朋友”喊得正欢,可是一抬头,剩下的话就全噎回嗓子里了。
陈思达看见天同正站在二楼走廊上看着他。
这次误会可大了,他惊呼:“天仙姐姐!”
天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回屋了。
陈思达急出一身冷汗,拔腿就往二楼跑,还一边喊着:“天仙姐姐,你听我解释!”
“你这男朋友不怎么样啊。”禄存冷笑一声,说起了风凉话,“丢下自己的女朋友就去找别的女人了。”
“我倒觉得他很不错。”李沐恩话里有话,意有所指,“最起码人家有什么事不藏着掖着,大家一起商量。”
说话间,李沐恩已经走进院子里了。
她刚要进屋,禄存就拦住了她:“我告诉你了,我现在没有时间接受你的采访,请你回去。”
“我可以等。”
“那你随意。如果你一定要等,就请你在院子里等,不要打扰我的私生活。”
“好。”
李沐恩指了指院子里的一套石桌石凳。
“我就坐在那里等,等到你有空为止。”
禄存干脆把屋门关上了:“悉听尊便。”
门一关上,禄存就抬腿狠狠地踹了一脚墙。
刚刚陈思达一口一个“我女朋友”的时候,他就已经按捺不住自己了。
好吧,他承认,他的确是吃醋了!
禄存回到自己的卧室,蜷缩着躺了下来,表情阴郁。
房门突然被打开,李桑探头进来:“教授大人,您家有没有螺丝刀?托运木箱上有螺丝,没有螺丝刀的话,我拧不开。”
禄存仍旧蜷缩在床上,一言不发。
见他不回答,李桑干脆走了进来:“教授,您不舒服吗?”
禄存敷衍地“嗯”了一声。
“哪里不舒服?”
禄存的声音闷闷的:“你看不出来吗?”当然是心里不舒服。
“这……”李桑挠挠头,“这我还真看不出来。不过我姐痛经的时候和您现在一模一样,蜷在床上一动不动。”
禄存抄起枕头向他砸了过去:“你给我滚。”
他这么一着急上火扔枕头就更像是痛经了。痛经的时候,心情好才不正常。
李桑轻巧地接住枕头:“可是那件货还没拆箱。”
“快给我滚!”禄存指了指门口,“带着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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