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月转头看他,很想从那张脸上看出些许悲色或者愧疚,然而丝毫也无。
“小女很好奇,人命在您的眼中到底算什么?”
没错,在她而言,只要不殃及自身,旁人死活的确是没什么干系。可他不同,他是出家人!
朱明月忽然想起建文帝身边的那些重臣,刚正善慧的齐泰,醇厚耿直的方孝孺,还有那个酸腐之气甚浓、却死忠的黄子澄……儒家道家的弟子们尚且悲天悯人,佛家人却怎无半点慈悲之怀。
“月儿小姐忘了,他们都是军人,天生就是属于战场,更加以战死沙场为荣。”姚广孝看着她道。
“他们是军人。可军人的职责是捍卫疆土、忠君爱国,不是谋朝篡位,屠杀自己的百姓!”
谋朝篡位,尚可说成是立场不同、为主尽忠;屠杀百姓呢?那些京畿旧部,那些为了建文帝而拼死作战的将士,难道不是百姓么?即便是北军自己,不是百姓么?谁是生来就注定要去杀人的?成王败寇是事实,可那些无辜枉死的冤魂呢?
“小女知道姚公会说,小女是‘妇人之仁’。但人非草木,不会连一丝悲悯也无。最起码,还有人性和良心!”朱明月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豁出去一般,还是说了出来。
靖难之役完胜,一切也就结束了。
她再不用回到这宫城中,面前的人,她也不想再看到。正因为是他,亲手主导了这场谋朝篡位,使得原本太平的疆域陷入了战祸,让她的爹爹义无反顾地抛却性命追随,也令她不得不离家整整七年,孤身一人走进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
烈烈阳光下,少女的面容冷然决绝。
姚广孝望着她身后的朱红宫墙片刻,并没有被触怒,脸上反而露出一丝少有的迷惘,“月儿小姐天性聪慧,心智早熟,从不对旁事上心,以往贫僧总觉得难免自私凉薄了些,却引以为是小姐不可多得的过人之处。而今不过是死了些人,却有此等反应,难不成是对那少年帝王动了心?”
朱明月抬眸看他,忽然觉得可笑。
“他没死。”
朱明月面无表情地说道。
“什么?”
饶是姚广孝这种稳如泰山的人,闻言也狠狠一震,“你……说什么?”
没死?
“焚宫的那一夜,皇上从寝宫的密道逃走了。”朱明月道。
建文帝没死,就难保有东窗事发的一日。
这秘密太大,由她独自背负,未免太不划算了些。姚广孝是最初在燕王跟前保荐她的人,多年来的消息往来也都经由他一人之手,若说她知情,而姚广孝完全蒙在鼓里,以燕王那等擅猜忌、疑心重的秉性,不知道会不会相信。
姚广孝处在震惊之中,一脸难以置信之色,但是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沉面看着朱明月道:“此事属实?”
“千真万确。”
“还有谁知道?”
朱明月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姚广孝愈加凝色道:“这么说来,当夜宫中突然起火,也是因为这个?是谁做的?”谁又有那么大的本事?
少女抬起头来,些许哂然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并不是什么都能在姚公的预料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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