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微有点不好意思, 林艺彩又捋了一下额前刘海, 韩桃注意到,每次她撩刘海的时候, 右侧额头靠近发际线的地方就会露出一块小拇指大小的痣,不过因为是在发际线处, 刘海落下时, 谁都不会注意到。
“别这么说,也算不上欺负,就是一点小矛盾。那个人其实也不算是针对我, 她针对的是所有商家, 只是我看她可怜不太想跟她过不去。我再怎么难, 也手脚齐全, 她一个断了双腿的,我跟她吵还是跟她打?要是一个跟我一样健全的人, 跟我过不去, 我也好意思对着干,可是跟一个残疾人……”
林艺彩没有说下去, 但是韩桃已经很清楚她的意思了,果然, 林艺彩其也是个善良之人。
“那我明天先想办法把工作给你落实了, 之后我们再商量别的事情。”韩桃也不愿意再探寻,因为这样也没什么结果, 所以她说完这句话后, 又问了林艺彩夜市的地址, 便一个人去了夜市。
天气很冷,路面有些地方还有积雪未消,偶尔遇到小水汪,也都冻成了冰。街道上没多少人,但是走过两个街区,韩桃就看到一块灯火光明的区域,而这里似乎和其他地方格格不入,这里人声鼎沸,仿佛济南所有夜里出来的人都来了夜市。
顺着入口往里走,韩桃先路过一片卖小吃的区域,随后再往前走,是一些卖杂货的,再往里就是服装区了。
服装区大多数都是卖的女装,但是在一堆女装摊位中间,韩桃看见一个不大的摊子,摊子上摆着几十件童装,童装有男有女,样式老旧,而且都是些印花棉袄,应该都是人手工缝制的,上面大小不一的针脚就说明了这个问题。
摊子后面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老太太脑后梳着一个发髻,衣服也是老式的藏蓝色,领口的扣子是自制的盘扣,她坐在一张简陋的轮椅上,那轮椅也不是后世干净舒服的轮椅,而是木头制成,没有任何动力,她要是想前进,就得用力推那木头轮子。为了舒服一点,木轮椅上垫了个垫子,老太太就窝在这垫子上,双手插在衣袖里,目光呆滞地看着过往人群。
老太太年纪最少有七十了,和周围大多三十来岁的摊贩相比,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韩桃没去跟老太太打招呼,因为这老太太看着确实可怜,但目光却是刻薄的,这种老太太一般很难相处,她可能打破打滚,也可能鬼哭狼嚎,总之韩桃可不想多一个麻烦。
这么想着,韩桃便走到了夜市尽头,尽头处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似乎准备收摊了,这个摊位刚好也是个卖童装的,不过她家的童装和一开始那老太太相比就好多了,至少款式已经有了变化,不仅仅是小孩棉袄。
看中了一件粉色四面外套,韩桃问:“大姐,这个多少钱?”
正收拾东西的摊贩赶紧回过头来,热情地介绍说:“这个啊,两块五,你给两块三就行,最后一件了,给三岁小孩穿的。”
韩桃将那外套放在手里,内外摸了摸的,估摸着这衣服质量可能不算太好,丝绵和纯正的棉花毕竟不同,所以保暖性应该也差了一截,但是这衣服上左右两边两个漂亮的蝴蝶结让这衣服显得不难么差了。
痛快地给了两块三,韩桃把这件衣服买了,买过之后,韩桃问摊贩说:“我有点累,能在你这摊子旁边坐一会吗,你这摊子还能给我挡挡风。”
韩桃衣服都已经买了,摊贩老板自然不介意让她坐着,而且她还专门拿了个马扎给韩桃,说:“你坐这边吧,这边暖和,这个暖水袋也给你,你抱着热乎热乎。我在收摊,暂时用不着。”
没有拒绝,韩桃接过暖水袋抱在怀里,很客气地说:“大姐,谢谢你啊。不过夜市这么早就关吗,你怎么现在就收拾东西了?”
老板边收衣服边无奈抱怨:“小姑娘你也看到了,我这位子多差劲?夜市的尽头,谁会逛夜市逛到这边,大多数人就逛到我前面那三四个摊位那儿就返回去走了。我在这个位子,一年晚上能做五块钱都不错。今晚要不是你,我开张都开不了。算了算了,反正我一星期才来这个夜市一次,以后实在不行我就歇一天,我可不跟那破老太折腾了。”
“啊?有人不让你去好位子是吗?”韩桃紧了紧怀里的暖水袋,有点好奇地问。
“唉,小姑娘你可不知道,这夜市上有个卖棉袄的老太太,可毒了,卖小孩衣服的,谁也不想有好位子,除了她自己。”
“我知道,我逛过来的时候注意到了,但是我想买点新颖的东西,就没买她的大棉袄。”
“就是啊,现在出来买衣服,给小孩穿的,谁不想把小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所以她生意不好啊,她生意一不好就觉得是我们抢了她生意。你可能没注意到,那老太太是残疾,两条腿被撞断了,十来年前的事儿。你说我们能怎么样,她一个坐着轮椅的七十多岁老太太,我们能打她?没办法,我们只能忍气吞声啊。”
韩桃点点头,恍然大悟一般说:“怪不得我找了一晚上,没找到卖童装的摊子呢。”
“平时隔三差五的还有一个卖童装的会来,那老板卖东西挺有一招,可惜再厉害也敌不过这么差劲的位子。那老板在这儿摆了一段时间摊,已经有一批老客人了,所以每次她来,只要可以摆摊,那破老太别捣乱,她总能卖个五块六块的,比我强。可是前面那老太太不是东西了,今天也过来找我茬,说我不住在这区凭什么来他们区摆摊。唉,我气死了,要不是看她年纪这么大了还不得不出来风餐露宿地摆摊,要不是看她腿没了,我真想跟她吵一架,不对,吵架也不够,我真想跟她打一架。”
摊贩老板越说越生气,干脆不收拾东西了,掐着腰跟韩桃数落起那老太太的不是来。旁边卖女装的老板这时候也没了生意,拿个马扎坐到了韩桃对面,边喝热水,边跟着一起数落。
韩桃从头到尾认真听着,不时插几句“嗯、啊”一类的感叹词,到最后老板说累了,还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喝了热水之后,才继续收拾东西。
韩桃抱着暖水袋,抽抽鼻子,继续问道:“两位大姐,你们冬天生意好还是夏天生意好?”
“当然是夏天了,那时候天儿热,晚上出来凉快,天儿也不会黑得这么快,大家都愿意出来溜达溜达。而且夏天东西便宜啊,我夏天裙子一条才五毛钱,你看现在,哪件衣服都得两三块,很多人还买不起呢。”
“就是,女装也是啊,你看看现在我这摊子里,那件低于三块的?”
韩桃笑眯眯地说:“也对。不过,大姐,我看你这里面没什么男孩的童装,我问您一声啊,您俩说的另一个卖童装的有没有男孩的衣服?”
童装老板爽快地说:“当然有了,你明天后天都过来看看,那姑娘叫林艺彩,特别好说话,我们这一条街的人都喜欢她,你要是找不到就随便找个人打听打听,只要别问那个臭老太,谁都会告诉你的。”
“你来找我也行,我明天在前面拐角处的位子,小张明天不来,我占她的位子。”
“那太好了,话说她人缘这么好的吗?你们都夸她,还有大家你不是也卖童装的吗,你们还是竞争对手呢。”玩笑一般韩桃笑眯眯问道。
“唉,哪儿那么多勾心斗角,况且她哪儿有什么竞争对手,我只卖女孩童装,她基本都是男孩童装,整个夜市我们俩也没什么竞争对手,加上那姑娘特别热心,我们肯定喜欢她对不对,她可不是那个臭老太。”
韩桃轻笑起来,说:“看来大姐你真的讨厌那个老太太。”
“那是,这个夜市摆摊的人中,就没一个喜欢她的,但是她一个残疾人,我们也不能怎样,所以这个夜市我估计以后就没有卖童装的了,林艺彩那姑娘我觉得也悬。”
老板说完,旁边女装老板摊位前来了客人,她赶紧回去招呼客人了,而童装老板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后继续收拾东西了。
韩桃该问的都问了,也没继续留下的必要,于是她起身,把暖水袋放到了马扎上,说:“大姐,谢谢你啊,我不累了,还暖和了不少,再见,祝你生意兴隆啊。”
摊贩老板笑眯眯地跟韩桃说了再见,韩桃回去的路上根据那摊贩说的话分析了一下,得出结论是林艺彩的人际交往能力非常好,从小卖部阿姨,到也是同行摊贩,几乎没有不喜欢她的,而且在卖东西方面,她能力至少应该是过关的,因为她才干了几个月就积累了一批稳定的客户,有这两点,韩桃就不担心济南这一块交给她会不会出问题了。
不过现在韩桃还有一个疑问,那就是林艺彩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大约晚上十点四十五,韩桃才又回到林艺彩家,林艺彩正在给甜甜洗衣服,也还没睡,韩桃走过去问她:“怎么还不睡,是不是因为等我回来,所以晚了?”
手上洗衣服的动作没有停,林艺彩温声说:“哪儿啊,我以前摆夜市回来总要凌晨一点了,所以现在睡不着了。”
“你这样也不是办法,甜甜总这么跟着你出去,外面太冷了,刚才我出去一圈,感觉手脚都要断了,甜甜这个时间应该就在家安稳睡在床上。”
“我也知道,现在也是没办法,等甜甜过半年上幼儿园了,我就能去找个正常上下班的工作了。”
“对了,艺彩姐,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在城南玻璃厂给厂长当助理,唉,那几年厂里所有事情都我管,厂长就负责签字,因为是国企,好处都给厂长了,要是有什么错了,还都是我背锅呢。前年下半年厂长换了一个,上头直接派下来的,结果是个色丨狼,一直对我动手动脚的,还威胁我,我也受不了威胁,干脆就丢了铁饭碗。唉,要知道家里后来这样……”
林艺彩话说到这里又停下不说了,因为她原本想说要知道家里后来这样就不辞职了,可是转念她又觉得自己可能永远不会妥协,因为后面那个厂长越来越过分,如果她继续留在那公司,厂长早晚可能会想占她的身子。
韩桃也明白林艺彩的欲言又止,所以她轻抚了一下林艺彩的后背,说:“洗完衣服就赶紧睡吧。”
这天晚上韩桃睡在一张简陋却整洁的单人床上,床单上打了补丁,可非常干净,枕头的味道很好闻,是林艺彩用的肥皂香,也或许是这香味的作用,韩桃睡得非常沉,梦里没有烈火围绕,也没有前一世的纠缠,只有一张看似冷漠的脸,但是目光却和冷漠相去甚远。
在这双眼睛的温柔中,韩桃觉得梦境的味道都是香甜的。
第二天一早,韩桃起床时先是懵懂了片刻,因为她只记得自己睡梦中有个人好像在保护自己,可是一睁眼她怎么就把那人的样子忘了个干干净净?
算了,先把梦境放下,韩桃起身简单洗漱一下,随后便赶紧下了楼,买了三份早餐才再回来。
再回来时甜甜也已经醒了,她拉着韩桃的手就要吃曲奇饼干,韩桃没办法,就给了她一片,她吃着饼干就着韩桃买回来的八宝粥,幸福得眼睛眉毛都弯了起来。
吃过早饭,韩桃叫林艺彩等自己一个小时,她去附近市场找了个公用电话亭,拨通了胡飞翔的电话。
胡飞翔那边好不容易理解了韩桃的话之后,有点疑惑地问:“韩桃,不是我小气,那些线都是我自己的路子,直接给你说的这个人的话,那我给她价格两毛二一包,她自己批发三毛,她一箱凭空就赚将近两块钱,可这些我不用她的话,这每箱子两块钱不就是我的了吗?”
韩桃早就想到这个问题了,于是追加解释到:“胡哥,你已经发展的这些线,她只负责管理,你一个月给她十块钱的工资,这是她的管理费,她不从你这些线里赚钱,她要是想赚钱,就自己再发展新的客户,相当于她把你济南这边乱七八糟线路给理清,到时候货先给谁,后给谁,给多少都由她协调,省得你一直跟他们解释过来解释过去。随后她也是我们的业务员之一,如果她发展了新的客户,那么那些新客户要么就给提成,要么就按你说的,给他两毛二一包,她自己爱买给客户什么价就什么价。”
胡飞翔终于明白韩桃的意思了,而且这样也省了他很多麻烦,原本他一个人管着济南那边还好,可是这个月以来他就发现问题了,因为济南那边曲奇饼干卖得特别好,但是他们货源跟不上,所以每天他都要接好几十通电话,他自己这边资料什么都还没跑完呢,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所以他也有意找个人给看着济南那边的客户,现在韩桃既然给帮忙找到了人,那也省得他麻烦了。
握着电话,虽然韩桃看不到,胡飞翔还是点点头说:“那这样我没意见,不过济南那边我客户不算少,占了咱公司现在四分之一的销售额,我要不要去趟济南,给她租个销售点?”
“这个我来办吧,胡哥,我就在济南呢,你就给我说公司预算是多少就行。”
“啊?桃儿,你跑济南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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