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认为可以给她幸福的时候,却发现这一切只是个幻象,前面是变幻莫测的深渊。他没有回头路了,必须往下跳,如果她与他结婚了,她也得往下跳。这不是他想给她的幸福。
“辛苦你了。”他对她说。她听来是对她上午的买菜做菜的慰问,而春水却是对她这么些年来的爱表示愧疚。
“这有什么辛苦的。”她说,“比这辛苦的,是心累。”
她满含哀怨,叹了口气,从卫生间跑了出来,回到餐桌,又笑容可掬地陪两位老人吃饭。春水的心痛了一下。
他站在镜子前端详了一下自己,确实,回到县里后,人苍老了许多,这人事斗争确实是个苦差事,耗费心神呀。如果不是为了这里的百姓,他真的想一走了之,过着悠闲的田园生活。经过这些年的积累,生活已不成问题,存款已经达到了七位数了。做了局长,好些钱莫名其妙地进了腰包,不用贪不用捞,每月有出差补助电话补贴汽油补贴,光这个就有上万,还有别人给的推都推不掉的红包,这个更没个数,多的十来万,少的也有好几千。他经常对人说不要搞这一套,可他们就是不听。谁不爱钱呢?他们不信这新来的局长不要红包。开始春水还把这红包退回去,退不掉的就交给纪检部门。但送红包的以为送得太少,就加了数目又送来了。春水不厌其烦,就收了放在那儿,有时一数,数目吓人呀,不知不觉,自己就成了百万富翁了。
这个钱他一直放在那儿,没有动。他没有用钱的地方,房子也买了,车子是公家的,没有老婆孩子,再说,整天工作,没有时间消费。要吃个饭请个客,都是用公款的。他想着有一天,用这些钱做些好事善事,帮助那些需要的人。他这些年有了好多血缘意义上的子女,也许有一天他们需要用钱。便很快他就否认了这个想法,因为他们的母亲,都是有钱的主。他想起红月来,这些人里面,就是她的经济条件比较差些。
钱多了,就是个数目,他已经不关心钱了。看着水仙每天为钱而操劳,经常对她说,要注意身体,不要成为钱迷。她听不进去,每天依然忙得不亦乐乎。后来春水明白了,她不光是为了钱,能干的她终于做了她想做的自己。
所以,他想着,如果有一天他与嫂子结婚,那么在翠芝结婚的时候,他会作为一个娘家人,给她一笔大大的嫁妆。如果他与翠芝成家,这笔钱也足够他们过一辈子的了。
这样的环境下,想做个两袖清风的官太难了。他这样的,在这些官员里面,已经算是比较清廉的。
他身为公安局长,却处处受到掣肘,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稍不注意,就会受人以柄。本来他对这些意外之财就忐忑不安,地位的不稳加重了这种不安。
退又不是,收又不是,官场学问大着呢,没做官时,感慨官员的风光,做了官,才知做官也是技术活,不是人人可以胜任的。
他再回到餐桌,气氛就尴尬了起来。父母脸上的笑容没了,说下午要回去。他们出来一趟不容易,家里有一群鸡鸭,几头牛,只有托付给隔壁的人家帮忙照顾。春水脸上挂不住了,一个劲地说下午一定要去玩玩,买几件衣服。老人家一年到头都没有置办新衣。翠芝也劝。他们听翠芝的。
吃了饭,他想把父母托付给翠芝,局里有事。父母不答应,说要去一起去,要不去一起不去。他知道,父母是想让他与翠芝在一起的时间多些。见他们如此坚持,只好答应了。
出了门,春水呆住了。
他看到了嫂子带着两个孩子下楼来。
嫂子也怔了一下。他们四人看上去就是一家子,她这个被求婚的,纯属多余了。
翠芝也看到了嫂子,这个听说过未曾谋面的女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雍容大度,美丽大方,有一种天然的亲和力。她对嫂子笑了笑,嫂子同样笑了笑。
打破沉默的,是两个孩子。他们见到春水,几步跑到他的跟前,喊着“叔叔,叔叔”,说春水好久没有去他们家玩了。春水抱起小的,说最近工作忙,实在没有时间,等有时间了,一定好好陪他们。
这话是说给嫂子听的。
春水父母见这孩子长得与春水很像,心中明白了大概。嫂子问春水,这是你的爸爸妈妈吧。春水说是。她就向两位老人家问好。
七个人一起往楼下走。
这个场景让春水陷入一种幽深的境地。它好像在里面见过,对的,在梦中,这个梦到底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发生的,已经不可考了,但确实发生过,春水似曾相识。但它又给春水陌生奇异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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