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奴城西南,十里长亭。
一辆平平无奇的四轮马车静静地停在路边,拉车的马低着头啃路边的草,还有几匹马立在一旁,不时的打个喷鼻,刨刨地面,悠闲自在。几个侍者散在四边,衣着普通,只是眼神偶透凌厉。
一旁的土坡上,两个人影并肩而立。一个高大俊朗,英气勃勃,一个白面长须,风度翩翩,正是吴王孙策和青州名士华歆。
“先生此去,关山万重,一路辛苦。”
“无妨。”华歆微微一笑,充满自信。他今天的心情出奇的好。中山国破,刘备、逢纪却逃了,他的任务还没有结束,还要一路跟过去,原本是有些郁闷的,但孙策亲自来送他,让他所有的不快都化为动力,如果不是要保持风度,他恨不得长啸几声。“大王远征,军旅劳顿,都不觉得辛苦,我只是鼓唇摇舌,又有何累。”
孙策笑了。“先生这三寸舌,当得十万精兵。”他伸手一指天边的太行山。“山东已定,接下来仰攻山西,一战更比一战艰苦。如果没有先生为前锋,孤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些天,孤一直在想,周灭商,秦灭六国,都是居高临下,顺势而击,如今孤逆势而行,不知几时才能平定天下。”
华歆扬扬眉,不紧不慢地说道“大王,有光武故事在前,何忧之有?”
孙策转头看看华歆。“先生,只怕在很多人的眼里,孤非光武,而是王莽啊。”
华歆哈哈一笑。“俗人岂知大势,大王不必在意。”他转头看看孙策,又道“说起来,光武定都洛阳时,年纪似乎也和大王相仿,基业却不如大王远甚。若有区别,只在于光武本是儒生,而大王出自将门,不过大王虽不读书,风识却有过之而无不及。依歆愚见,大王大可不必妄自菲薄。”
“哈哈,有先生这句话,孤心里有底多了。”孙策拱拱手。“本该多与先生盘桓几日,奈何天色不早,先生还有很远的路要赶,孤就不耽搁先生了。祝先生一路顺风。”
“多谢大王相送。”华歆向后退了一步,深施一礼,再拜,转身下了土坡,登上马车,关上车门,又拉开车窗,向孙策挥手致意。车夫扬起马鞭,轻轻一抖,马车起动,向西南轻驰而去。
孙策站在土坡上,看着华歆的马车渐渐消失在官道上的烟柳之中,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淡了。华歆劝他效仿光武,看似一片好心,甚至有劝进的意思,但听话听音,华歆这句话背后还有另外一层含义,或者说,那一层含义才是关键。
光武帝为什么能走得那么顺?因为他倚重豪强,重视儒术,而这两点都是他所不取的。他并非不知道这么做可以加快平定天下的速度,但那只是饮鸩止渴,换了一批豪强而已,解决不了真正的问题,就算平定了天下,用不了多久,各种矛盾就会激化,说不定会更加严重。所以他宁愿慢一点,稳一点,哪怕暂时不进攻,也不会给豪强们翻盘的机会。
袁谭已经在路上,田丰、沮授很快就要见面,他要拿出一套方案来推行新政,消化冀州。华歆是书生,沮授、田丰可不是,没有足够的说服力是无法得到他们支持的。他承诺五年之后冀州世家的财富只增不减,可不想到时候打脸,或者被迫让步。
孙策又站了一会,下了山坡,郭武、马超等人围了过来,拥着他上了马,向大营奔去。
——
关毅站在中军大帐前,来回踱着步,不时抬头看一眼。留守帐的步练师请他到一旁的小帐里休息一下,他也不肯。看到孙策一行奔来,他连忙迎了上去。
孙策勒住坐骑,翻身下马,与关毅见礼。“关公,有事?”
关毅讪讪地“啊”了两声,神情中既有欢喜,又有些不好意思。孙策见状,忍着笑,一边命人去传全柔、陈到等人,一边引着关毅入帐。关毅有些拘谨,又舍不得推辞,半推半就的跟着孙策进了帐,分宾主落座,见孙策张罗着让人上茶点,与当年在豫州时一样热情,感慨不已。
“数年不见,大王赤子之心不改,真是难能可贵。”
“哈哈。”孙策大笑,指指关毅,又指指自己。“孤愿与关公为忘年之交,不拘君臣之礼。关公,昨天事多,没来得及问候,还望关公见谅。怎么样,这几年在幽州住得还好?”
关毅连连摇头。“不如中原,不如中原,尤其是这中山立国之后,一个个沭猴而冠,走路都端着膀子,哪里像大王这样发乎自然。我早就说过这中山国长不了,果其不然,尚未期年便成一地残花,倒是连累了中山靖王,平白被人掘了坟。”
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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