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谭眉头轻颤。“何公在鹿门山寻了一个隐居之处,据说风景甚佳。我将和他一起隐居,从此不问世事,度此残生。行了,你们下去吧,想好了再来告诉我。”说着,抬起手,示意袁熙、袁尚自便。
袁煕正待再言,袁谭却已转过头,继续看着窗外景色。袁熙、袁尚见状,只好闭上嘴巴,推门下车。随侍的沮鹄颇有些意外,上前请示袁谭行止。袁谭示意回城,沮鹄领命,关上车门,示意御者出发。马车缓缓起动,留下袁熙、袁尚站在路边。
随侍的骑士依次过去,袁熙举起手,在面前挥了挥,扇去马蹄踢起了灰尘。“显甫,你意下……如何?”
袁尚看着远处被骑士夹侍的马车,思索良久。“二兄,这是真的吗?”
“应该是真的吧。这种事也是能开玩笑的?”
“不,我说的是你和刘备联络。”
袁熙顿时语塞。袁尚歪着头,打量着袁熙,脸色很难看。“刘备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这不是引狼入室么,他若是进了魏国,还能留我兄弟性命?”
袁熙窘迫不堪,面红耳赤。这件事,他一直比较犹豫,都是逢纪从中撮合。如今逢纪那边没了消息,他也不知道出了什么状况,又被袁谭一语道破,正自后怕,面对袁尚的指责,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袁尚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袁熙的眼神不由自主的跟着他来回走动,忽然之间有一种错觉。兄弟几人之中,袁尚最像父亲袁绍,不仅长得像,走路像,说话的语气也像。相比之下,兄长袁谭更像他的生母李夫人,性格也和父亲不太一样。
袁熙忽然有一种说不出的沮丧。就算兄长袁谭让出魏王之位,这个机会也不会落在他的头上。三弟袁尚不仅像父亲,更有其母族的支持。刘繇本人还有交州作战,大量的兖州世家退守冀州,也因为袁尚生母刘夫人的缘故支持袁尚,不可能支持他。
那我折腾个什么劲?是谁做魏王,对我来说有区别吗?
就在袁熙胡思乱想的时候,袁尚突然停住了脚步。“二兄,大兄说要让王位,隐居鹿门山,是真心话,还是敷衍之辞?”
袁熙怏怏的回了一句。“不知道。”
“依我看,应该是真的。”袁尚眼神闪烁。“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任城之战,他被孙策俘虏过。面对孙策,他已无战意,如今虽机缘凑巧,得了王爵,裂土封国,却无信心守住,更无信心击败孙策,逐鹿天下。趁着战事未起,让出王位,既可以避免再受辱,又得将重任让与你我,一举两得,有何不可?”
袁熙无可无不可,漫不经心地点头附和。袁尚看得清楚,暗自得意。袁熙什么性格,他一清二楚,制服他太容易了。
“二兄,这魏王之位,你有意否?”
袁熙愣了一会,不满地看向袁尚。“显甫,我有意就能做吗?”
“二兄如此有意,当然能做。”袁尚露出狡黠的笑容。“兄弟相及,长兄让位,自然应该由你继位,除非你不想做。二兄,你想做吗?”
袁熙张口结舌,心乱如麻。他不知道袁尚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当然想做魏王,但他也清楚,如果袁尚不支持,他这个魏王是做不长的,甚至连争取一下的机会都没有。可是让他说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他又实在不甘心。
袁尚也不着急,等了一会,又道:“二兄,你如果做了魏王,我做了中山王,你我兄弟据有幽冀,就算面对孙策也有一战之力。天子战殁,关中朝廷群龙无首,乱作一团。曹氏父子困守益州,也无争霸天下之力。他又是我袁氏故吏,待我兄弟得了天下,他还能不俯首称臣?”
袁熙愣住了,瞅着袁尚半天没说话。你想得真远啊,居然想击败孙策,令曹操称臣?
“显甫,你是不是……”
“痴心妄想,夜郎自大?”
“呃……”
“是的,的确有些痴心妄想。可是如果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就算做了魏王又能安稳几天?还不如随大兄去鹿门山隐居。我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如果我们都不敢想,还有谁敢想?大兄说得对,之所以落到今天这个局面,都是因为当初父亲与公路叔父生了分歧,兄弟不合。若你我同心,区区孙策,何足道哉?天下士大夫受其新政荼毒,苦吴久矣,物极必反,这正是你我兄弟奋起反击之时。”
袁尚一边来回走动,一边挥舞着手臂,慷慨激昂,白晳的脸庞泛起兴奋的微红。
袁熙目瞪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