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们的境界都太低,看不透孙策的虚实。孙策在初平二年就开始布的局,我们到现在还没有完全看明白。仲治,我们面对的不是普通对手,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啊。”
辛评神情窘迫,又暗自松了一口气。他一眼就看出戏志才不仅病体未愈,而且有加深加重的迹象,这时候从青城山赶回来,恐怕有安排后事的目的。戏志才深受曹操信任,他如果建议曹操另选人担任军师祭酒,曹操一定会听他的。现在听了这句话,他知道戏志才并没有这个意思。毕竟都是颍川人,戏志才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
“祭酒言重了。有祭酒为君侯出谋划策,纵使孙策再狡黠也无奈益州何。”
戏志才又和辛评聊了几句,主要是委托他加强与汝颍乡党的联系,多打听一些消息,袁谭来势汹汹,豫州随时可能成为战场,胜负将影响天下形势,必然会波及益州。甘宁率水师西进,意在益州,是强攻还是示威,这和兖豫战场——尤其是兖州世家的选择息息相关,不可轻忽。
辛评心里一块大石头放下了,心情很好,戏志才说什么他都答应。过了一会儿,张松表示他已经有了结果。戏志才停下话题,让他先说,同时示意彭羕记录。
张松清了清嗓子,侃侃而谈。他一边评估各郡户口,一边引用收到的消息,有的简要引用,有的则全文背诵,还将收到的日期一一说明。收到的消息有早有晚,有快有慢,并不完全按时间来,但他引用起来没什么障碍,信手拈来,如数家珍。
他最后得出结论,孙策治下户口当在三百万户左右,近乎天下之半,其中又有一半在江南,主要是荆南和丹阳、吴郡两个屯田区,孙策在这两个地区下的功夫最多,很多北方来的流民都被安置在这里屯田。屯田是五五分成,收入要比收田赋高,所以这两个屯田区能提供的粮食要比中原加起来还多。荆南屯田支撑着周瑜的大军,而丹阳、吴郡的屯田则是孙策手中可供调动的唯一粮仓。
至于中原,荆北三郡的田赋收入在支付官员、工匠的俸禄后,仅能维持五万人的日常开支,除去各郡县的常备兵力,最多只能供应三万大军的开销,也就是现在黄忠统率的兵力和襄阳的留守兵力。如果略有赢余,可能会用来支持南阳的鲁肃部。
豫州的情况与荆北类似,赢余可能会有,但非常有限。
“不过这里面有一个问题……”张松停了一下,咽了口唾沫。“这些都是按照正常情况下的田赋计算的,也就是三十赋一,百姓手中有大量的余粮,根据这些年的雨水灾情来推算,户有一年之粮基本没什么问题。若是筹措得当,省着点吃,撑个两三年也是可能的。”
戏志才轻叩扶手,目光看向曹操。曹操脸色发白,想笑两声以缓解一下气氛,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如果张松的分析是准确的,那就意识味豫州坚壁清野,可以挡住袁谭两年。实际上,袁谭根本支撑不了两年,也就是说孙策可以不管豫州战场的事,甘宁西进未必就一定是虚,如果有战机,他有可能强攻鱼复。
“诸君,奈何?”曹操的目光扫过戏志才和辛评等人,眼神殷切。
辛评的脸色也不好看,捻着胡须,沉吟不语。戏志才疲惫地闭上了眼睛,挥了挥手。“使君,我累了,要休息一下。”
曹操虽然着急,却也知道戏志才比他还着急,便示意辛评等人出去。辛评等人起身告辞,只有彭羕坐在不动。戏志才说道:“永年,你去查对一下,看看子乔有没有记漏记错的地方。”
“喏!”彭羕起身,拿着刚刚记录好的草稿出去了。张松在门外等着他,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走了。
戏志才沉默了片刻,睁开眼睛。“君侯,钟繇返乡,汝颍士风转变,孙策的新政有深化的可能,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也是机会。大凡改革,难免动及一些人的利益,都需要一个相对稳定的形势,否则内外交困,极易崩溃。孙策虽然有所警惕,不想步王莽后尘,但身不由己,只怕是停不下来。若能精心筹划,善加利用,未必没有机会。”
曹操离席而起,在戏志才身边坐定,拉着戏志才冰凉的手。“可是……志才,这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戏志才惨然一笑,却又充满自信。“遇到这样的对手,不战一场,纵使百年又能如何?”他喘息了两声,又道:“益州有才士,只是未必能真心为君侯着想。仲治有小才,无大局,不能托付大事。我想来想去,能为君侯主持大局者只有两个人。”
“谁?我立刻去请。”
“荀彧,陈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