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郁郁葱葱的落在树缝间,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的走在过道上。
程臣听着号角声,应该是其余队友们准备出营了,他问着,“我们等一下也要带着这三个孩子一起去训练?”
江昕蹲下身绑了绑鞋带,不以为意道,“队长是这么安排的。”
程臣突然紧张起来,同样蹲在地上,嘀咕着,“去年小十八刚刚生孩子的时候咱们不是去医院慰问慰问过吗?这么久了也没有听队长提起过什么,你说这个沈三分小同志会不会还是跟当初一样木讷?”
江昕绑鞋带的手骤然一停,“这事可不好说,等一下咱们尽量要表现的委婉一点,别让队长知道咱们都看出了沈三分小同志的不一样。”
两人走上宿舍楼。
宿舍很安静,萧菁与沈晟风一大早就出了营,空空荡荡的营区走廊,时不时会有微风从走廊一头延续至另一头,不由得的让人泛起一阵凉意。
程臣皱了皱眉,为什么他觉得今天的这气氛有些诡异?
“咯吱”一声,江昕推开了队长宿舍大门。
三个孩子安静的睡在床上,好像并没有因为有人的进入而被惊醒。
程臣与江昕两两面面相觑一番,本是准备关上门隔会儿再来,房门轻阖一半,一个小身影从床上一个翻身坐了起来。
沈三分小同志眼睛闭了闭,似乎还没有完全的清醒过来。
“小三分醒了。”程臣压低着声音道。
江昕重新推开门,两人同时进入房间。
桌上有萧菁写好的兑奶粉步骤,可是却很明显的难倒了英雄汉。
江昕拿着奶瓶,迟迟不知如何下手。
小家伙看清楚了眼前的两个大男人,眼珠子一眨不眨的落在他们身上,好像并不熟悉这两人。
程臣蹲在床边,犹豫着要不要用自己的博爱去融化他,毕竟自己一看就是那种憨厚老实人。
小家伙扭过脑袋看了看床上的哥哥姐姐们,小小的手轻轻的放在了哥哥的脑袋上。
沈慕箫翻了翻身,继续睡着。
程臣咧开嘴露出一个自以为很是温柔的笑容,他道,“叔叔抱。”
小家伙没有理会他的手,又碰了碰姐姐的脑袋。
沈筱筱很困很困,连眼皮子都没有睁一下,同样翻过身又睡了过去。
小家伙有些懵,坐在床上独自发愣。
江昕捯饬了半天终于把奶粉兑好了,他晃着奶瓶脸上浮着一抹自己觉得很是平易近人的微笑靠过来。
程臣回头看了看,顿时被吓得毛骨悚然,“你别这么笑,你这一笑一看就是不怀好意的人贩子。”
江昕瞥了他一眼,“你懂什么,我这才是标准的老奶奶慈祥笑容,来宝宝,叔叔喂。”
小家伙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两个成年人,一个一个笑的花枝招展,好像很有企图似的。
“啪。”本是虚敞的房门突然间被关上,造成的惊动声引起了两人的注目。
程臣道,“可能是风。”
江昕回复,“应该是风。”
“嘭。”屋内灯光霎时点亮,寒风瑟瑟的从窗口处涌进,吹来时,空气里还带着一股阴寒之气。
程臣抬头瞄了一眼天花板,“我记得我没有开灯。”
江昕嘴角微微抽了抽,“我可能开灯了,不过我也许忘了。”
“嘭。”灯光倏地再次熄灭,虚敞的窗户也一并合上,整个空间好似处于了一个封闭环境,闷闷的,沉沉的。
“我们是军人,不能因为一点风吹草动就自己乱了方寸,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这里由你守着,我出去看看。”江昕噌的一声将奶瓶塞进了程臣手里,转身准备跑出去。
程臣回过神,刚一站起身就觉得空气里有什么东西在隐隐浮动。
江昕扯了扯门,心口一紧,“拧不开?”
程臣跑过去,两个一米九左右的男人就这么同时用力的推着大门,整扇门却依旧纹丝不动。
小家伙懵懵懂懂的看着他们,他们似乎很想要开门,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从大门上落在了地上的奶瓶上。
程臣眉头紧皱成一团,“怎么回事?”
江昕摇了摇头,“要不跳窗?”
程臣看向坐在地上正在喝奶的小家伙,一个箭步跑上前,毫不迟疑的抱起小三分,“我带着小三分跳楼,你抱着一分二分跳。”
小家伙嘴里的奶瓶硬生生的被扯了出来。
程臣面色凝重道,“晚一点再喝。”
小家伙嘴巴一空,眼珠子直勾勾的落在程臣拿着他奶瓶的那只手上。
程臣已经跑到了窗口位置,本是准备破窗而出,可是掌心一空,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了咕噜咕噜喝奶的声音。
小家伙重新抱回了奶瓶,两只小手同时捧着,就怕再一次被抢过去那般。
程臣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掌心,不安的吞了吞口水,刚刚那一刹那是怎么回事?
江昕抱起了床上昏昏欲睡的妹妹。
沈筱筱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被吵醒之后不开心的撇了撇嘴,“筱筱要睡觉。”
“咱们先出去再说。”江昕不由分说的又扛起了床上的哥哥。
沈慕箫猛地睁开双眼,看了看隔壁同样被扛着的妹妹。
沈筱筱不依不饶的挣扎起来,“筱筱要睡觉,筱筱要睡觉。”
江昕身体一垮直接跪在了地上,刚刚那一刻,他只觉得自己的肩膀上好像压着了一座山。
是的,一座差点压得他吐出两口血的巍峨高山。
程臣瞧着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家伙,吼道,“你愣着做什么?两个孩子加起来还不到五十公斤,你别说你抱不动。”
江昕皱眉,“我——”只是他嘴里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身体往前一趴,完完全全的倒了下来。
沈筱筱挣扎着从他的背上爬回了自己的床上,抱起小被子,又闭上了双眼。
沈三分喝完了奶,小脚丫蹬了蹬,成功从程臣怀里翻了出去。
怀里的孩子一挣扎,程臣便反应过来,只是显然没有料到他就这么一爬就挣脱了自己。
眼见着孩子要掉在了地上,程臣弯下身子下意识的去捞。
江昕亦是发现了掉下来的孩子,伸出双手准去去接。
千钧一发之际,原本径直掉在地上的孩子突然间停了停,就这么悬浮在距离地面不过一拳之隔的位置处,随后慢慢悠悠的爬回了地上,最后跑到了床边,小脚丫又蹬了蹬,似乎是想要爬上去。
程臣还保持着去捞孩子的动作,就这么僵硬的弯着腰,刚刚是他眼花了还是他眼瞎了?
江昕同样是一动不动的伸长着手臂,他抬头望了望跟自己一步之遥的战友,两人四目相接的刹那,绷不住面部表情的露出一个惊悚表情。
沈慕箫将弟弟抱上了床,三个小家伙抱在一起又安静的睡了过去。
“啪。”紧闭的房门以及紧锁的窗子,同时被打开。
听见声音,程臣惊慌失措的挺直了身体,门开了?
江昕匍匐着爬出了宿舍,一脸惊魂未定的将脑袋磕在了地上。
是的,他被吓到了。
他一个七尺男儿被一个不到一岁还在穿尿不湿的小屁孩给吓坏了。
吓得人家不要不要的,可坏可坏了。
“你们两个趴在地上做什么?”齐越见着迟迟不下楼的两人,有些不放心的跑上来看一看。
程臣靠着墙,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教官,我们可能是见鬼了。”
齐越冷冷的剜了他一眼,“让你们看一下孩子你们也能搞出一部鬼片出来,如果让你们两生孩子,岂不是就成灾难片了?”
江昕噌的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教官,里面、里面真的太邪乎了,您不信您进去试试?”
齐越懒得理会这两个家伙的胡言乱语,推门而进,“今天我先看着孩子,你们去训练。”
宿舍里一如最初的安静,好像并没有因为任何人的进入又被打破了那份宁静。
齐越坐在椅子上,仔细的翻看着萧菁留下来的注意事项。
第一条:不要抱妹妹。
齐越蹙眉,为什么不能抱妹妹?他本能的看了一眼床上睡得一脸可爱的小丫头,顿时恍然大悟,他们都是一群糙汉子,的确是不适合抱女娃娃。
第二条:别抢弟弟奶瓶。
齐越再次皱眉,他们一个个一米九的男人难不成还会跟一个小孩子抢奶瓶喝?他再一次看了一眼床上正在啜吧啜吧嘴的小家伙,可能是担心孩子吃不饱。
第三条:不要弄哭弟弟。
齐越忍不住的眉头紧皱,他们虽说大大咧咧,但也是有血有肉的汉子,没事去弄哭孩子做什么?
看着剩下的几条,齐越索性自动放弃了所谓的注意事项。
阳光从窗台上照耀而进,一缕一缕的拉长了窗台上的那一束吊兰花。
一辆越野车缓慢的驶进了军部。
萧菁打开车门,眼皮子总是止不住的一跳一跳,她有些不放心的说着,“队长,要不我还是先回去?我不放心宝宝们。”
沈晟风关上车门,倒是没有她的那份小心翼翼,他道,“军营里会有人照看他们。”
“可是——”
“今天是特战队考核会议,我们身为队长不能缺席。”沈晟风替她戴上军帽,“你昨晚上连夜写了那么多的注意事项,他们会注意的。”
萧菁心神不宁,她有一种即视感,他们这群糙汉子会完全忽略了她的注意事项。
军部会议室,所有特战队队长齐聚一堂。
林琛予作为这一次的考核调查员,自然而然也是坐在其中。
沈晟风推门而进。
林琛予一见到沈晟风,便是激动的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目光犀利的落在了自己对面的男子身上,拳头一点一点捏紧。
沈晟风自动忽视了对方那一双太过醒目的眼神攻势,翻看着手里的文件档案。
萧菁慢慢的将自己的脑袋移到了自家队长身侧,压低着声音,她道,“队长,对面的长官似乎有很多话想要对你说。”
沈晟风嘴角微扬,“他的腿大概断了。”
萧菁愕然,“你怎么知道的?”
“如果他的腿是好的,这个时候肯定是冲到了我面前,然后声泪俱下的质问我为什么要这么伤害他,难道我忘了我们之间曾经的那些风花雪月故事了吗?”
萧菁忍俊不禁,“队长,你好像是在幸灾乐祸。”
沈晟风侧目,目光灼灼的凝视着她的眉眼,“毕竟这个陷阱是我替他挖的,我幸灾乐祸也是很正常的。”
“队长就不担心他秋后算账,在考核成绩上给你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沈晟风合上文件夹,目光毫不避讳的对视上林琛予那一双带有目的性的眼珠子,他道,“如果他不担心自己真的瘫了,大可以给我添上这画龙点睛一笔。”
林琛予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噤,默默的收回了自己的眼神,人家不过就想质问你为什么要这么伤害我,难道你真的忘了我们曾经的那段风花雪月故事了吗?
沈晟风喝上一口水,看向主位上入座的萧誉。
萧誉放下军帽,正襟危坐道,“你们手上的文件都阅读好了吧,今年的考核赛制有些不一样,但我觉得这个方法更加人性化一些,每一年考核之后,或多或少都有些受伤,安全起见,我们这一次实行了新制度。”
所有人齐刷刷的翻开文件。
萧誉再道,“考核一共分为三个项目,采用积分制,第一项单人搏斗,第二项五百米不定位狙击,第三项五人小组团体狙杀。考核时间大约是三天,车轮战,积分制,最后积分排名。”
“长官,特战队最后一名真的要被合并?”萧铮问。
萧誉合上文件夹,不置可否,“是的,所以大家要全力以赴。”
“长官,为什么今年要这么安排?”莫洛问。
林琛予嘴角轻扬,回复道,“如果没有一点赏罚,大家又怎么能全力以赴?”
此话一出,如果不是碍于他的特殊身份,今天怕是要躺着离开军部了。
萧誉将目光落在了人群最末位置的唯一一道倩影身上。
萧菁感觉到了自家大哥那醒目的眼神,回望过去,两两双目触碰而上。
萧誉从座椅上站起身,“等一下你们进行抽签,决定从一到末的顺序。”
几乎所有人跟着萧誉出了会议室。
偌大的会议厅里,霎时只剩下三双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相顾无言。
大约过了五分钟左右,林琛予坐不住了,一蹦一跳的绕过桌子跳了过来。
沈晟风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打着石膏的那条腿,言语如常,不温不火,“你这是亏心事做多了,出门摔断腿了?”
林琛予咬了咬牙,“你很清楚我这条腿是怎么断的。”
沈晟风摇头,“我还真是不清楚你为什么好端端的就瘸了。”
“呸呸呸,我只是骨折了,明天就可以拆石膏了。”林琛予骄傲的甩了甩自己的脑袋,下一刻又阴沉下自己的目光,他冷冷道,“你是故意怂恿我的对吧?”
“如果你没有米青虫上脑,又怎么会去强迫人家秦上校。”
“住嘴,你就是故意的,你是不是不想我去喜欢别的女人,所以故意给我设了一个圈套,让她打断我的腿,让我对她彻底死心?”
沈晟风沉默。
林琛予继续悲天感人的说着,“我这几日夜夜难眠,我总算是知道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就是故意拆散我和依然,然后和你在一起继续风花雪月是不是?我告诉你,迟了,我不吃回头草。”
沈晟风站起身,牵起自家媳妇儿的手,“我想大概秦上校打骨折的地方不是他的腿,而是他的脑子,还真是可惜了,他没有给他的脑子上石膏拯救拯救。”
“你想去哪里?我话还没有说完啊。”林琛予一蹦跶就跳到了他们身前,“我不管,我要你对我负责。”
沈晟风视线下挑,落在了他的另一条完好的腿上。
林琛予皱了皱眉,他这么看着自己做什么?
沈晟风直言不讳道,“或许你想着以后来参加会议都是坐着轮椅的话,你可以继续挡在我面前。”
林琛予确定自己有些怂了,毕竟做大事者要不拘小节能屈能伸,他默默的挪开了自己挡路的身体。
沈晟风出了办公室。
萧菁掩嘴窃笑道,“队长,你这样对待人家林中将,会不会有些不妥?毕竟你们可是有过一段风花雪月的故事啊。”
沈晟风停止了走动,侧身面朝着她,“小菁可是想着我和他再续前缘?”
萧菁咳了咳,“我就是觉得咱们应该心怀悲悯之心去拯救拯救他,我们可是军人,要有海纳百川的胸襟。”
“小菁说的也对,下次我遇到他之后,会尽量的言语温和一些。”
萧铮站在走廊一头,抽了一根烟,目光落在姗姗来迟的两人身上。
萧菁问,“三哥抽好了?”
萧铮吐出一口烟圈,“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萧菁眉头微蹙,“三哥抽到的顺序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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