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丁一知道,贺鹏飞兼着京大的客座教授,每周有一节课。
他们的对话,全被左边收进脑子里了,所以,往下的话左边便没有说出来,因为她已经看出,他们双方的老人是同学,两个年轻人又年龄相当,而且门当户对的样子,丁一没有理由不开始自己的感情生活。
丁一回过头,见左边盯着贺鹏飞在看,就说道:“左律师,我想咨询你一个问题吗?”
左边回过头看着丁一,说道:“请讲。”
“我有好朋友,他大概是因为走私的原因,现在被海关带走了,目前一直没有消息,我想知道,属于这种情况,如果家属想给他请律师的话,律师什么时候能介入?”
左边说道:“按照我国1996年的《刑事诉讼法》,虽然允许律师在侦查阶段为犯罪嫌疑人提供法律帮助,但出于对侦查需要的优先考虑以及对律师职业群体的不信任等多种原因,《刑事诉讼法》同时又对侦查阶段的律师介入进行了严格的限制。你的朋友现在情况怎么样?他是哪里人?”
“他的情况还不明朗,是锦安亢州人。”
“亢州?”
“对。亢州。”
“姓什么?”
“王,王圆。”
“王圆?”
“是的。”
“长得白白净净,戴着金丝眼镜,有点跛脚?”
“是的,你认识他?”
左边一拍巴掌,说道:“认识。”
丁一还想继续问她问题,就听左边说道:“对不起,丁一,我马上要回去,有急事。”
丁一很奇怪,为什么说道这里她突然要走,就说道:“我还没有咨询完呢?”
左边说:“别急,有可能你的问题就是我的问题,后会有期。”
丁一更加糊涂了,说道:“我听不懂你的话。”
左边笑了,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说道:“小姑娘,以后你会懂。”说着,拎起自己那个大手提包就走。
丁一哪里知道,此时,她竟意外地帮了王圆一个大忙。
丁一起身送她,左边走过去,贺鹏飞站起身和她打招呼,并且跟丁一一同送她到门口,她的助理早就车里等她,左边上车后,和他们招手,她的车便消失在门口。
丁一回过身,对刚才她的反常表示不解。
贺鹏飞端着托盘坐到她的对面,说道:“怎么了?”
丁一说:“不知道,说着说着她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就走了,而且走的还很急。”
“你是不是没有采访完?”
“我的采访到是基本完了,我们又说了别的话题。”
“什么话题?”
丁一看着他,笑了一下,说道:“没什么,对了,你父亲怎么突然想起要见我父亲?”
贺鹏飞笑道:“你别忘了,他们也是老同学吗,想见就见呗。”
丁一看着贺鹏飞,没有说话,她的心思还在左边身上,在她带给她的消息上。
晚上,丁一躺在老房子的床上,想给彭长宜打个电话,她想了想,今天不是休息日,彭长宜应该在三源,因为有了上次沈芳在电话里跟彭长宜的大闹,丁一几乎很少给彭长宜打电话了,即便是打电话,也很少往他的手机上打了,大都是打到他的办公室或者宿舍,想到这里,她直接拨通了手机,又怕他不在。
彭长宜正好刚回海后基地的宿舍,他洗完澡,刚走出浴室,就听到了电话的震动声,他走过去,看了一眼,笑着接通了电话,不等丁一开口,就把毛巾扣在头顶上,说道:“哈喽啊,这么晚了还不睡?”
尽管好长时间他们不通电话了,但是彭长宜感觉和丁一没有任何时空的隔阂,丁一就是他心底里默默开放的一朵小花,不会因时间而枯萎,只是上次丁一走了之后,他的确很少跟丁一联系了,既有让她听到沈芳话的尴尬,也有不去过多打扰丁一的意思,毕竟,陪丁一一辈子的不是自己,是江帆或者是她那个贺鹏飞,抑或还有别的什么人,丁一,注定是开在心底的玫瑰,只要他在闲暇的时候想起,想起后能给他带来温暖就足够了。这会,见丁一主动给自己打电话,他当然是非常的高兴。
听他这么说,丁一就笑了,她知道他肯定是在单位,不然不会这么说话。她放心了,说道:“还没休息?”
“没有,刚回来,正准备输入这个程序。”
“你们也在搞计算机培训?”
丁一知道,京州省就做出硬性规定,要用三年的时间,完全全员的计算机应用的培训任务,以应对计算机时代的到来。各个基层的所有党政部门工作人员,要通过计算机考试,直至能上机操作,由于当时计算机还没有普及,全省各地的基层单位对这项任务并不热心,今年是最后一年,从年初开始,进行了两次全员考试,没有通过考试的不许回原单位上班,并且三令五申,今年完不成培训任务的领导,要负领导责任。省里还派出工作组下来督导,并把考试层层纳入了年底的考核中,各地一看糊弄不过去了,这才开始重视计算机培训这项工作。所以,无论是各个地方,各个部门,都在抓紧搞培训,彭长宜说话中带出的计算机语言,无疑说明了他也正在接受这样的培训。
彭长宜乐了,说道:“是啊,我现在什么都不干了,天天去技校上课,我们党政领导的试卷是要上交的,老师说如果不想丢人,就老老实实地来上课,关掉手机,静下心来听讲。你要是白天给我打电话不通的话,那就是我在上课,如果上课接听手机是要被扣分的,所以,我必须带头关手机,像个小学生似的学习‘温屋’的操作程序。”
“哈哈。”丁一笑了,说道:“我们也在学这个。”
彭长宜说:“你学好学,守着一个电脑奇才,听都听会了。”
本来,彭长宜说这话是没有任何它意的,可是说出之后,感觉就变了味,就连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又补充道:“别多心,我的意思是我身边要是有这么个人无论是学习兴趣还是技能,都会有所提高的,可是,我身边这些人,他们跟我一样,都是土鳖,甚至还不如我,我现在无论是开会吃饭,还要影响他们,你说我多累。”
丁一对他这话不多心是做不到的,她苦笑了一下,说道:“科长,我今天采访了一个律师,这个律师我认识,就是几年前,咱们去深圳考察,我和市长去买出席酒会的礼服时那个导购,她当时政法大学毕业后,就去深圳打工去了,后来回到了内地,现在是天津一家很有名的律师事务所创始人,那个律师前几天去内蒙着,见着了……市长。”
“哦?有这等巧事?”彭长宜的口气明显认真起来。
丁一说道:“是的,她为我们这里一个案子做辩护人,我们台里有一档《庭审纪实》的栏目,所以,在采访时,我们都认出了对方,她跟我说的,她去内蒙见到市长了。”
“她还说什么着?”
丁一犹豫了一下,说道:“当时……当时我们一块买衣服,她就把我们误认为恋人了,当然也就说了这个话题。”
彭长宜可以想象得到,当年在深圳江帆领着丁一到商场买礼服的场景,该是怎样的情意绵绵,因为那个时候,彭长宜就已经看出了江帆对丁一的爱慕,所以被导购误认为恋人就太正常不过的了。想到这里又问道:“这个女律师没有告诉你他的消息或者联系方式吗?”
丁一说:“她走时,问过我想不想跟他联系,我说不想。她说如果想了,就随时跟她要电话。”
“你做得对,别说她没有给你,就是给你了,你也不要给他打电话,不要,记住科长的话,咱不理他。男人就是这样,你不理他,他反而忘不了你,你给他……给他……鼻子了,他就上脸,丁一,做人要有骨气,谁离了谁都能活!我们为什么要主动给他打电话?为什么要主动搭理他?不瞒你说,我早就有他的电话号码,为什么没有给你,就是因为我打了无数次他跟本就不接,有一次秘书接了,还跟我说没有这么一个支边干部。我这个号码,是咱们部长从省委组织部搞到的,能有错吗?不能,他就是成心,成心不理咱们,好啊,你不理就不理,我们还不理你了呢?看谁耗得过谁!”
彭长宜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就像江帆就在旁边偷听一样,气哼哼地发泄了一通自己的郁闷。
彭长宜之所以要这样说,除去对江帆有些生气之外,他还有替江帆试探丁一的目的。他不知道丁一心里到底是否还在为江帆坚守,因为丁一到了阆诸电视台后,表现比较出色,电视台那个单位,诱惑要远远高出其他单位,接触到的都是各界的精英不说,就说她的那个同学贺鹏飞吧,一直对丁一不死心,紧追不放,以贺鹏飞的个人条件和家庭条件,乃至外部环境,他的竞争力要绝对高于江帆很多很多,在外人的眼里,江帆除去比贺鹏飞的行政级别高之外,没有任何优势,但贺鹏飞有留美背景,在如今前沿性科技领域里有着自己的一技之长,某种程度来说,江帆的行政级别对于贺鹏飞来说可能是不屑一顾的。所以,尽管彭长宜知道江帆对丁一的爱有多深,但是,他如今不敢肯定,说丁一是否还深爱着江帆,是否还在为江帆保留着蜡烛的最后一滴泪。
见丁一不说话,彭长宜又唯恐自己的话说得太重了,就赶紧说道:“丁一,我是拿你和他当朋友才这样说的,如果换了别人,我不会这样说的,正因为交情在那儿,所以我心里怎么想的就是怎么说,至于你怎么想的,那就是你的事了,也许,你已经超脱了,早就把他忘了。”
彭长宜是了解江帆的,一个男人,肯为自己深爱的人,放弃自己的爱,这该需要多大的勇气!无疑,为了丁一,他什么都可以牺牲,但是人生无常,也许,本该可以演绎成千古绝恋的爱情,因为某种诱惑而中途夭折,这对于双方来说都是考验,因为,时间,的确很无情,它不但催老了岁月,也消磨了人的一切,包括理想、信念和爱情。
彭长宜半天还没有听到丁一的反应,他就有些沉不住气了,又问道:“丁一,你在听吗?”
就听丁一吸了一下鼻子,声音有些哽噎地说道:“科长,我在听。”
彭长宜的心动了一下,说道:“我的话只代表我个人的想法,我也是有气他不理我们,当然,他这样做肯定有他的苦衷和隐情,你别难过,对不起了。”
“不,科长,我不难过,你说得对,做人要有骨气和尊严,我记住了。”
彭长宜一听,在心里暗暗叫苦,说道:“丁一,小丁,我是说得我自己,不包括你,你和我的情况不一样,我们是朋友,你们是……是……”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丁一和江帆的关系。
丁一深深地出了一口气,说道:“科长,你说得完全适用于我,尽管我很难受,尽管我忘不了,放不下,但是,我知道该怎么做,知道该怎么对待自己的感情,你放心,我会好起来的。”
“别,别,别,丁一,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意思,是……他之所以这样做,肯定有他迫不得已的原因,我气是气,但是我理解他。”
“科长,你不用解释了,你放心,我没事,真的没事,好了,你赶紧休息吧,再见。”丁一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小丁,不是这样的,小丁,小……”彭长宜还想跟她解释什么,丁一已经挂了电话。
彭长宜懊恼地将毛巾从头上扯下,使劲擦了擦了自己的湿头发,暗暗骂自己“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