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山石就像是一座天然的房子。
墓地下面,铺着一层厚厚的金色叶子。
凫风初蕾躺下去试一试,自言自语道:“不错,还比较舒服。”
委蛇死死盯着她十指上的血痕,心如刀割:“主人……少主……”
十指连心,但她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只是和颜悦色:“委蛇,我忽然觉得,这坑真好,胜过软塌,我都想据为己有了。”
“主人……”
她长叹一声,慢慢坐起身,茫然地抬头看了看天空。
那是她第一次坐在一个深深的墓坑里,看上面的天空。
天空变得很小。
天空也很昏暗。
阴沉沉地,不知道有没有一场雨雪的降临。
坐井观天,不过如此。
参天的绿,漫天的红,旋转的落叶,静止的时间。
许久,她才慢慢爬起来。
眼前一花,几乎摊在墓坑旁边。
委蛇不等她吩咐,便将百里行暮完好无损放下去。
他雪白的衣衫和金黄的树叶,形成完美的绝配。
凫风初蕾忽然很羡慕他:“百里行暮,你瞧,我给你找了一块多好的长眠之地啊!”
蛇尾,席卷了泥土,金色的叶子,飘飘扬扬,就像一场死亡的暴雨。
白衣如雪,慢慢被覆盖。
凫风初蕾再次张开眼睛时,忽然大叫一声:“且慢!”
彼时,他露在外面的,只剩下一把火红的头发,一张金色的脸。
她笑眯眯的:“百里行暮,你可真是幸运,现在,有我亲手葬你,以后,也不知道谁会将我埋葬!对了,你到九泉之后,记得告诉我父亲一声,我会把你们的敌人全部杀绝!再者,我会全力以赴重振鱼凫国!你记住,就算我不依靠任何人,我也足以重振鱼凫国,而且,功绩要远远超越你们这些所谓的战神!”
委蛇泪如雨下。
夕阳将整个周山彻底染红。
三桑树中间的巨大土包也被染红。
凫风初蕾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那个巨大的土包。
一如第一次。
她无意中路过这里,土包訇然中开。
但是,她知道,这土包从今往后再也不会裂开了。
也再不会有一个人走出来,满脸微笑地伸出手:“嗨,女孩,你叫什么名字?”
也不知为何,也不觉得悲哀,也无法哭泣,只是恐惧——我再也看不到那个人了。
那个人,曾经发誓,永不负我。
结果,他还是背信弃义。
就像父王,一走了之,自己便在一次次的回忆中逐渐模糊了他的脸。
这世界上,自己竟再也没有一个亲人了。
她忽然伸出手去,要将这刚刚掩埋的土包扒开。
不然,他会腐烂在这里。
于是,她真的伸出手去。
委蛇震惊地看着她:“主人……”
她一惊,讪讪地缩回手来。
许久,她才开口:“委蛇,你把小狼王在阳城如何毒害我的事情如实告诉我吧!”
委蛇不敢隐瞒,可还是面露难色:“这……我当初答应过百里大人,要保守这个秘密……”
“百里行暮已经死了!死人是不需要任何秘密的。”
委蛇不敢不从,只好如实道来。
小狼王和大费、涯草如何勾结,小狼王如何上门挑衅,甚至小狼王和姬真的一番对话,当然也包括凫风初蕾中毒时全身爆裂的惨状,要是没有百里行暮的换血,必将全身经脉尽断而死……委蛇一五一十,没有隐瞒。
小狼王说:我就是想要凫风初蕾跪在我脚下,谁让她仗着鱼凫王的身份多次藐视于我?
小狼王说:女人不就是拿来睡的吗?再漂亮的女人,最后也会被男人骑在身上。我就是想骑她,她不从,我就下媚药,这有错吗?
末了,委蛇叹道:“小狼王这厮的确罪该万死,可是,他毕竟救了那么多商旅,而且,他也对厚普多次手下留情。再说,下毒之前,他并不知道这毒药会如此可怕,更不知道这毒药能要人命,他只以为是简单的媚药,事后,也曾极力弥补,而且,百里大人和我都先后惩戒过他……”
凫风初蕾还是默不作声。
原来,那媚毒竟是如此的致命。
不光是要女人的身子,还要你的尊严,性命,而且,不是痛痛快快让你去死,而是让你受尽折磨屈辱而死。
多可怕!
那媚毒,最后没能杀了自己,但是,间接把百里行暮杀死了。
若是百里行暮当初没有为自己换血,自己可能早就朽烂成一堆堆脓血了。
她只是自言自语:“要是百里行暮没有给我换血,他就不会死!”
“可是……”
“要是小狼王不下毒,百里行暮就不会死!”
这是结论,而不是讨论。
委蛇不敢作声了。
一场秋雨,周山整个蒙蒙一片寒意。
红色的果实雪片般飘落地上,踩上去厚厚的一层果泥,在腐烂和发酵之间,散发出一阵甜腻腻的腥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