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包子,嗯,能说出“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这种话的霍男神,在包子时期,意外的竟不是个十分向往战场的小孩。
他或许向往军营,但那不过是为了能在夕食之前,也多点儿和舅舅待一块儿的时间罢了。
他其实并不喜欢战争,他竟是个会将掉落鸟窝的雏鸟送回去的温柔孩子。
这样的霍包子其实并不能完全理解舅舅的志向,明明陛下的将军那么多,为什么就挑中了舅舅去战场上卖命?而舅舅,为什么竟也觉得去战场上拼杀,是比和他一起安静富足地生活还更要紧?
这样的疑惑和郁闷,让霍包子两月未展颜。
虽然卫青正式出征,也才半个来月。
虽然霍包子已经开始骑马练箭,力道随着身体状况的好转也强了许多,毕夏震还特许他成为羽林骑的小队员,韩嫣也不只一次夸他外甥肖舅。
但霍包子依然不愉快。
毕夏震为了哄他开心,嗯,当然也有自己出京放放风的意思,一路从长安出来,都快走过秦岭了,霍包子的心情依然不怎么样。
可今天,他忽然就觉得,自己的郁闷很可笑。
疑惑依旧疑惑着,但郁闷的事情却已经微不足道了。
舅舅有他的志向,不管理解或者不理解,他只要支持就够了。
或者在身后为他撑起一片无论何时都能安心归来修养的地方,或者努力让自己强大起来,和他一道并肩作战,如此而已。
疑惑和郁闷,都是最不需要的东西。
作为一个男人,托庇于舅舅招抚而得以锦绣膏粱生活,却纠结于那等不需要的东西,未免太可笑。
霍包子听着那边程老将军被忽然发病的晕头陛下调戏得各种诚惶诚恐的动静,掀开帘子又看一眼那些农人——
纵然衣不蔽体,纵然艰苦干瘦,但一个个却也都干劲十足……
霍包子握紧拳头。
他坚定了目标。
毕夏震也坚定了这一场无奈穿越过程中的目标。
“朕与将军解战袍”不再是不得已又排斥的敷衍,而是为了更伟大的利益而牺牲的献祭。
就算老程将军再怎么不符合他的审美,就算男性将军再俊美也不符合他的癖好,毕夏震也决定拼了!
——反正又没强求解完战袍一定要做什么嘛!
之前都是自己太拘泥啦!
这远行在外,做学生的帮老师换件衣服,甚至共浴擦背啥的,也不算什么吧?
毕夏震怀着这样的心思,不管程老将军如何以君臣之别、尊卑之分固辞,都狠心辣手将程老将军一身盔甲扒了个干净!
扒完看胖小爷那边没提示任务进展,又更加冷酷无情地将老将军盔甲里头的皮袍中衣都一股脑胡噜掉了,直到只剩一条牛犊短裤,才总算找回那么一点点良心,敲胖小爷:
“喂,你不是真要我把人家将军的衣裳都剥光了才肯算任务完成度吧?可别又坑我啊?”
胖小爷“呵呵”:“蠢宿主,你简直不能更蠢啊!谁说朕与将军解战袍只要把将军的衣裳剥光就算数了?那能吃掉底线的家伙,完成这任务岂不是太轻松?当小爷我不知道本朝将官编制啊?”
毕夏震看看反抗无效,已经一脸忍辱负重、但忍过这场羞辱说不定转头就能真就义了的程老将军,点点点:“那你不早说!”
老程这身子意外的壮实,皮肤光泽虽略输年轻小鲜肉,却也全不像他那脸上皱纹叠皱纹的,就是伤疤垒伤疤,却也是军人的勋章。
看着是不伤眼睛啦,但根本于任务无益却要他承担这哄回老将军的结果啥的……
胖小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谁让你蠢呢?好歹下手之前确认一下啊?你要问了,我又不能瞒着你。”
毕夏震==:“……次奥!”
没法子,反应太快的人有时候就是这么悲剧。
刘彻躲在他身体里头已经笑得快断气,那边霍包子也拿一种“陛下你又犯病了,陛下你真的该吃药了,陛下讳疾忌医是很不好很不好”的眼神看过来,毕夏震只得打点起精神,有心冲老将军讨好笑,学记忆中那圆胖矮胶东王哄武学老师时那样将这老程哄过来,奈何实在笑不出,表情扭曲两下之后,眼睛定在程老将军心口那道仿佛箭伤的疤痕上,福至心灵,长叹息:
“都说老将军您行军最是稳当,轻易不会与敌军对阵,总是以守为上,还有那不知道的说您少了些血性……可要真是没血性只知道躲着守着的,哪里至于这么一声伤疤?”
特意转过头看看老将军后背,
“这两个疤痕其实是一道伤吧?当时是直接穿胸而过来的?看着也是陈年老伤了,您老这么多年还始终为国尽忠,为朕分忧,可真是……”
又看看老将军一身肌肉“啧啧”:“不只精神可嘉,这体魄也甚佳啊!想来就是这些年在宫中为卫尉耽误了,您要是出征,也必不输与年轻人——还要比他们多几分经验哩!”
一连串的话砸下去,好像他真没看出老人家那转头离了御前、就要以死洗清屈辱的心思,只把话题往老人家果然宝刀未老的好上赞,又往将士们不易的话上叹,一边表现出他又想让程老将军也出征匈奴、却又怕将他这么位老将累垮在外头的可惜犹豫,一边又展现出他对出征将士的担忧:
“要是能有更好的盔甲,更方便的伤药就好了。”
毕夏震这话倒也是真心,霍包子这些天的郁闷担忧,多少也影响到他:
虽然卫男神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将才,正史也早证明了他在战场上的无往不利、和最终能于长安寿终正寝的幸运,但正史上可没有陈皇后和离,也没有一个名为韩嫣的西汉军校校长啊?
要是万一,万一他这乱七八糟的折腾却不能让卫男神更好,反而出了什么意外……
大概是那农田上看到的一幕太震撼。
毕夏震虽因着一瞬自私,为自个儿兑换那炼魂之法而不及换些农耕兵器锻造之术,但他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虽看着瞎折腾,奈何韩嫣细心也用心,少府和大匠作属下也卖命,又有那不惜劳烦走遍河北岭南寻觅稀罕石头作物的队伍在,毕夏震这两年听说的,都是又发现了什么什么好粮种,又是弄出什么什么好水车一类的,今年夏起来,韩嫣更是亲口告知他,一冬一春之间,京郊竟幸没冻饿而死之人。
毕夏震以为他是为这大汉出了大力的,虽权谋政务上不及刘野猪,但作为一个后世人,他也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发挥了自己的光和热。
也由此,才在偶尔担忧的时候,还能说服有了自己闹出来的马蹄铁等物,卫男神只会更加所向披靡的。
只不想,所谓盛世无饥馁,竟是这般样。
——毕夏震让侍卫打听了,那些衣不蔽体的农人确实也都说,因着去年官家发放的新粮种竟意外的好收获,今年春荒好过了许多,好几个原本以为是要自行进山待死的老人多熬过一年,还有两个以为养不活的娃娃也又大了一岁,但也不过是饿不死罢了。
吃饱都还是奢望,穿暖更是……
毕夏震忽然对自己不那么自信了。
可恨的是,他好容易下定决心,这“朕与将军解战袍”的任务又恁般坑人。
程老将军倒是很快被哄好,也表示愿意奔赴前线为国效劳、为君效命,前线传来的也是好消息,又或者是没有消息,毕夏震的心,还是一天煎熬甚过一天。
纵然时光重来,他依旧偏心阿嫣,但要是卫青有个万一,他总却不过历史上那位大司马大将军,也难以面对已经不那么包子了的霍包子。
面对毕夏震的坐立难安,韩嫣温和宽容,每有战报总是第一时间说与他知晓,遇上卫青没有消息的时候,也柔声劝慰,又很肯抽空教导身子骨一下子就好到比寻常少年还好些的霍去病。
刘彻却不怀好意,看到战报的时候总爱将卫青的情况往毕夏震忧心的方向说,又怂恿:
“你有诸般手段,又何必只将自己拘在京中忧心?不如去看看呀?或者干脆换个地儿住——
和卫青用一个身体那好处可是大大的有,至少不用烦恼小去病看舅舅的时候比看你多不是?倒时候他就是想和卫青多说两句话,也都要哄到你高兴了哩!”
毕夏震:“阿嫣愿意我欢喜,肯定不是为了……不全为了和你多说几句!”
刘彻==:“重点在你赶紧滚出朕的身体!”
毕夏震不理会他,能离开他早离开了好吗?真以为天天看着好友和渣男卿卿我我是什么愉快的事情啊?
一想到阿嫣再忙,也肯定要回来和刘野猪盖棉被纯聊天,甚至不聊天都要一被窝睡才安心的死心眼,毕夏震就各种郁气难解!
这时候阿娇的好处就显出来了。
阿娇早在去年,以外孙女孙媳妇的双重身份完成了太皇太后的三年大祭之后,就正式与刘彻和离——
和离的文书还是以圣旨的形式发的,通篇都说陈阿娇的各种好,什么幼年友爱亲近甚于亲姐啦,什么夫妻十几载孝顺长辈体贴夫婿啦,毕夏震口述,刘彻默许,韩嫣润笔之下,将陈阿娇夸得简直比古之贤后,什么太姜文母都可比得,也就是太任是个憾事:
“阿娇虽好,奈何与朕无缘得子,故其虽有姜后脱簪之德,又与朕有青梅竹马之情,且也不得不和离两宽。
惟有奉阿娇为第一长公主之尊,愿她有良人相伴,有佳儿绕膝。”
那时候馆陶如何又郁闷又欢喜,平阳王太后又如何心塞尽数不提了,却说如今,竟是阿娇最能体贴毕夏震的这一番心意。
无他,阿娇和离之后虽没嫁人,尤其不肯和卫青有甚瓜葛,却不知怎么的看上一个羽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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