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发仓促,还没等得及杀身成仁,我们就已经被闯贼看管起来。那个时候,我等也不知道先帝已经殉国,心道,说不好又是一场土木堡之变,将来说不定崇祯天子还有脱困的一天。我等大好之躯绝不能轻易抛弃,还要为国家为天子效力。”
所谓土木堡之变,说得是明神宗的时候瓦喇也先入侵中原,神宗皇帝御驾亲征,结果吃了一场大败仗,就连他本人也做了敌人的俘虏。后来,瓦喇人用神宗敲诈明朝不成,没个奈何,只得将明神宗放了回来。
这道理虽然歪,可孙天经有心招揽谢升等人,就摸着下巴沉吟:“倒有几分道理。”
谢升看到希望,继续叫道:“当时我等被关押在监狱之中惶惶不可终日,可关不了几天,建奴却在一片石打败了闯贼,将咱们都放了出来,让我等做官。这个时候,我们才知道崇祯陛下已然大行了。北京陷落和先帝之时同建奴也没有关系,而且建奴又打着为先帝复仇的旗号,咱们受了蒙蔽,做了伪清的官员,其实内心中也痛苦得紧。”
“建奴凶残,我等虽然做官,却同奴仆没有两样。再京这两年,却没有做过任何恶事。如今,世子进城,我等欢欣鼓舞,特来迎接,愿意为国家为曹国公效力。世子却要办我等的罪恶,老夫冤枉啊!”
有谢升这一起头,其他人也回过神来,同时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放声大哭:“世子啊,下官等冤枉啊!我等这是真正的想为国家做事,以赎身上的罪过啊!”
看到从前的内阁学士,科道言官们匍匐在自己面前哀求,孙天经心中大为欢喜,他一个小孩子怎么经受得住这种场面。
咯咯一笑,叫道:“都别哭了,起来吧!”
谢升等人:“下官不敢。”
孙天经哼了一声:“叫你们起来就起来,凭地废话。对了,张缙彦还活着吧?”
众官这才站起来,听到他问,谢迁战战兢兢地回答:“张缙彦张尚书正在城中,还活着。如今正在伪清朝内阁任职。”
孙天经:“什么张尚书,他还是尚书吗?”
谢迁:“是是是。”
在真实的历史上,张缙彦在李自成进京之后落到刘宗敏手中被严刑拷打,受尽折磨。满清入关之后,逃归故里,闻福王据江宁,骗说自聚义军,受封总督河北、山西、河南军务。及多铎率清军平定河南、江南,张缙彦逃匿于六安州商麻山中。
清顺治三年,总兵黄鼎领洪承畴命令入山招降张缙彦,张缙彦降清,因投诚在江南平定之后,清廷不用。
清朝顺治九年后,张缙彦历任山东右布政使、浙江左布政使。
顺治十七年六月,因文字狱被捕下狱;十一月被没收家产,流徙宁古塔。
后来,康熙年大学士张廷玉著《明史》,他被康熙老实不客气里写进《贰臣传》中。说句实在话,说他是贰臣,还真有点冤枉。毕竟他降清的时候,天下基本都已经落到满清手中,改朝换代已是不可阻挡的历史趋势。只不过,他名气大,官职高,又犯了案,自然要被满清大大地污名化。
张缙彦的文章在当时非常出名,尤其是律诗,更是一绝,算是清诗中的一朵奇葩。他在被流放宁古塔之后,邀集同为被流放人士姚其章、钱威、吴兆骞、钱虞仲、钱方叔、钱丹季等六人,发起“七子诗会”、是黑龙江省第一个诗社,每月集会一次,分派题目,限定韵律,作诗唱和,将汉文化带到辽东不毛之地。
在后世,甚至还被余秋雨写进《文化苦旅》一书之中。
正因为如此,孙元也曾经在儿子面前时不时提起这人,让孙天经记住了他。
除了诗歌上的成就,张缙彦在东北的时候,游东京城,也就是渤海国上京龙泉府遗址,他通过实地考察,撰写了《东京》一文,具有很高的史料价值。
这人的水平和才华可比谢升这个老朽高多了,孙天经对他倒是有些兴趣。
孙天经又装出很不高兴的小孩子模样,哼了一声:“某今日进城,你等尚知前来迎接大军,弃暗投明,阵前起义,他这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要做汉奸吗?别到时候被曹国公他老人家砍了脑袋,大喊冤枉。”
听到“阵前起义”“弃暗投明”两句断语,大家都是欣喜若狂,这说明,孙天经已经不打算追究他们附逆的罪名,自己和家人的脑袋算是保住了。
谢升道:“世子,老朽听说张缙彦近日受了风寒,卧床不起,不克成行。不过,他对世子却是非常仰慕的。老夫这就去叫他过来,就算他走不动,抬也要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