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要怕?”动作自然地拉住言离忧,温墨疏把那双冰凉手掌放在狐裘之内最暖的胸口前,顺道也扯近了二人之间距离:“今晚楚辞会去找乱雪阁那位楼阁主喝酒,没人会来伤害你——我希望在我身边时,你永远都是安全的。”
“楚公子知道今晚的事?”言离忧对之前楚辞说的话还耿耿于怀未能释然,听温墨疏提及,难免有些担忧,才绽出的笑意又散去不少。
见言离忧喜色收敛,温墨疏大致猜得到发生过什么事,微愣少顷,淡淡苦笑挤上唇角:“楚辞又打扰你了吧?真是的,来之前特地告诉他不要乱说,结果还是这么任意妄为,这世上许是没人能管得了他了。”
“今晚别谈这些,不是说好要逛集市的吗?楚公子也好,温墨情也罢,他们与这集市无关,还是忘到脑后好了。”长出口气振作精神,言离忧反而成了二人之中更洒脱的那个。
稍稍用力握紧温墨疏的手,柔和温度在掌心荡漾开来,一直暖到心底。
人的眼要用来看清真相,人的耳要用来倾听劝告,人的心要用来思考现实,然而有些时候无论听看还是心绪都要暂时蒙蔽才行,这样才不至于陷落痛苦无法自拔。就如此刻,言离忧清清楚楚意识到自己对温墨疏的感情尚存在无法解释的地方,可她不打算让理智毁了难得的夜晚,不愿放弃这一刻幸福。
至于那些忧愁烦绪、阴谋诡计,过了今夜,明天再去思量吧。
小镇的市集不大却十分热闹,春联剪纸、肉禽菜蛋、零食特产、衣裳饰品无一不全,甚至还有混杂着大量赝品的字画古玩和许多奇巧小物。温墨疏和言离忧牵着手从东走到西,从南逛到北,怀里的东西越来越多,笑声也越来越多,与平平常常的情侣别无二样。
“你看那幅画,题字写着是皇祖父南巡时场景,上面画的皇祖父又高又瘦威风凛凛,可实际上皇祖父很胖,人也很慈祥温和,有时还会被说成是老顽童呢——啊,这个是锦南特产玉霜梨子,新鲜时又苦又涩,唯有冬天在雪地里埋上半月之后才能吃,入口又甜又绵,回味无穷。”
温墨疏一路介绍着,比起言离忧更加兴致勃勃。许是因为多年没有出宫游逛的原因,沉浸在年关喜庆中的温墨疏少了些沉稳,多了些轻快,年轻而略显病色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沉郁,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毫无不协调之感。
言离忧也很开心,却不是像他那样带着些许高昂情绪。于她而言值得纪念的不是这街这市集这拥挤人潮,也不是琳琅满目、各式各样的商品,而是温墨疏的每一个表情,每一次微笑,每一份紧握温暖。
她只是想从中找出些端倪痕迹,以此证明对温墨疏的感情并非茫然贪恋。
“带上这个——那边就要放烟花了,往前面走走吧。”细心地将买来的平安绳系在言离忧腕间,温墨疏明眸浅笑,指了指不远处四层高的楼阁,“上楼去,看得更清楚些。”
大渊的商人们都很精明,每年年关放烟花时都会把平日营业的酒楼腾空,门窗大开,每一层按照不同价格对外开放,高价租给那些有钱又想看烟花的人,或是那些专为在这一日花钱摆阔气的人。眼前这座楼阁只有四层,却是镇上最高建筑,加上特别加大的窗子最适合看烟花,顶层自然价格不菲,在温墨疏来之前尚未有人租用。
“小店特地准备了新鲜瓜果、好酒好茶,二位客官暂坐,再过一刻钟左右那边就要放烟花了。今年有富商捐赠了不少银子,据说烟花比往年要大上数倍,二位多花些银子痛痛快快看上一场绝对不亏。”收了银子笑颜逐开的老板勤快地奉上茶点,推开四扇相连的窗子,视野果真开阔许多。
腊月末,夜本该是又黑又冷的,却被小镇通明灯火驱散。言离忧和温墨疏并排站在窗前向下望去,摩肩擦踵的行人变小了,夜空变广阔了,喧闹声阵阵传来的同时又能看见满天繁星静谧闪烁,天上人间,截然相反。
“我一直想带你到这样的地方走走散散心,没有别人在,也不用想那些教人心烦的事,看你笑起来的时候最满足不过。”柔软的手攥在掌中,软得就像狐裘最细密处皮毛。温墨情微微偏头看着言离忧,眼中一闪一闪比繁星更亮:“听皇上说名册已经找到时我还有些茫然,想着之后大概又会有什么风波圈套,之后却突然高兴起来——我忽然想到,既然皇上想要的东西已经拿到手,是不是就意味着你自由了?青莲王的势力不复存在,令皇上寝食难安的名册也有了着落,不管是被误解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你肩负的担子也该结束了。”
言离忧愣了愣,似乎一时间难以接受即将到来的圆满结局。
“我知道定远王世子一定会先送你回宫,身为臣子,他也有许多身不由己。不过没关系,等定远王寿辰结束我就回宫面见皇上。”温软指尖划过言离忧额角,沿着面庞弧线轻缓抚动。温墨情静静凝视那双略显慌乱羞涩的眼眸,唇边微笑暖得足教冬夜褪色:“只要皇上肯给还你自由之身,我愿意主动请奏去边陲封地做个与世无争的郡王,再不参与这些纷纷扰扰,和你平平淡淡走完这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