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方真人微微一笑,仿佛风无痕的揶揄并不是针对他的。“你就是直说贫道是骗子也并无不可,用不着如此愤世嫉俗。几年的皇子生活让你磨去了不少棱角,想当年,贫道看到的是一双清澈的眸子,而不是现如今这双充满了世故和猜忌的眼睛。”他自顾自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也罢,那都是你的选择,贫道没道理说三道四,今次用秘法召你来,只不过是为了一件事。”
刚刚说出那些话后,风无痕就觉得后悔了,不说皇帝对这位老人的信任,就凭他教导过自己的那些时日,信口开河就未免太过了。不过,明方真人后面的话让他将一切都抛诸脑后,究竟是什么事让他用这种法子相召?
“皇上曾经问过贫道究竟是立长还是立幼,贫道以不能干涉朝政回绝了这个问题,想来这就是皇上如今最为难的事。”明方真人叹息一声,表情突然变得无比严肃,“皇上如今虽然身体还算康健,不过阳寿却已经不长了,不出五年,就有一道关坎,若是能平安度过,还能再添五年阳寿,若是不能,恐怕就会撒手西归。”
风无痕听着这些不能外传的话,顿感心惊肉跳,他实在是不明白这位老人为何偏偏对自己谈起此事,紧张之下,手心已是被指甲刺出了血,嘴唇也已经咬破。这些消息如果被其他人知道,后果如何不堪设想,明方真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一旦皇上崩逝,贫道也会跟着被迫殉葬,这是早已注定的事情。不过,有一件事贫道一直没有对皇上说实话,对皇位有觊觎之心的并不止一干皇子,还有其他人也在暗处虎视眈眈。只要到了新君即位,所有的冲突都会瞬间爆发,那也是你最危难的时刻。”明方真人侃侃而谈,似乎谈的只不过是些微小事。
“无痕,贫道没有传你多少保命的法子,但九炼阴阳罡想必在将来能救你一次,现在也只不过是让你少受疾病困扰而已。凌云的社稷已经传了几百年,但这一次的劫难不是来自外敌,而是朝堂之上,恐怕你应付起来也会分外吃力。也许皇上临终之前会给你权力,但是,你要小心了,一切都隐藏在黑暗之后,贫道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么多了。”
这回风无痕真的是昏昏沉沉地出了宫,今天听到的话实在太多太乱,几乎让他无法理出思路。四人官轿虽然平稳,但他仍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与明方真人后面的那些话相比,来历被窥破只是小事一桩罢了,若是那老人有心揭穿,也不会等到今天。真像那种算卦的神棍啊!风无痕不禁想到师京奇曾经转述过的经历,难道世事就真的如此巧合?
皇帝纳妃的事情虽然传得沸沸扬扬,但贺雪茗入宫的动作却办得并不张扬。虽然也是走了一系列的仪式,但比起皇帝当年册封瑜贵妃的盛景,这次册妃只能说是委屈万分了。贺甫荣心知是自己官职未复的缘故,不由感到万分对不起女儿,平日娇生惯养的姑娘转瞬就要应付后宫中的明枪暗箭,而且连个可以托付的可靠人都没有,他又怎会不担忧?然而,这是重振贺家的唯一一条路,因此在女儿的眼泪面前,他的态度始终是强硬而冷漠的。
宛烈二十二年十二月初九,吉日。贺雪茗就在这一天踏进了皇宫,封号惠妃。若是贺甫荣仍在其位,她至少可以得一个贵妃的封号,无奈此时贺家还未起复,皇帝封她为妃已是看着那一家子背后的分量。为了安抚那一帮臣子,皇帝特赐钟和宫为惠妃寝殿,一连三天都驾幸那里,又让后宫好一阵议论。
贺雪茗也是冰雪聪明的人,自知位分不及他人,入宫时间又短,连着几天去了其他嫔妃宫中拜访,希图能套个交情。无奈宫中嫔妃都是眼高于顶的人,又没有几个识好歹,如今见贺家失势,竟是都冷眼相待,德贵妃兰氏更是干脆利落地将贺雪茗挡在了门外。倒是韵贵妃为人本分,留她攀谈了一会,又吩咐宫女送了回礼,然而贺雪茗还是察觉到了这位贵妃娘娘的落寞。
只有瑜贵妃萧氏真正殷勤接待了这位惠妃娘娘,她很清楚贺雪茗入宫的情由,因此也就没有摆面上那一套架子,执着惠妃的手问长问短,竟是毫不避忌。惠妃早从父亲那里听过萧氏的厉害,一直不敢过分交谈,神色中也是恭谨居多。一场攀谈下来,贺雪茗才真的领教了萧氏的厉害,无论是言谈举止还是体态容貌,萧氏都远胜于自己的那位堂姐,怪不得十几年来独得宠幸,因此她也愈发小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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