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植等人汗如雨下,小天子这些话可太诛心了。
“既然三位没意见,那朕就不为难三位了。卢公,你眼下还是司徒,给县级官吏增俸的事,还是你来处理吧。段公,你既然还是太尉,对冀州的战事,以及并州的战事,你也不能推得一干二净,负起你的责任来。食君之禄,分君之忧,朕相信这些道理不用朕再和你们多说。至于你,唐公,各州郡送来的奏疏中,都有要求修整驰道的条目,你这个司空是不是也该用点心思,而不是整天想着避嫌?另外,西北有事,长安至九原的直道繁忙,你是不是也该关心一下?”
段颎等人连连叩头。
小天子站起身来,看了拜倒在面前的三公一眼,扬长而去。一回到后殿,他就沉下了脸,仰起头,看着青黑色的屋顶,连声冷笑。卢植等人请辞,理由大同小异,但那都是托辞,其实理由只有一个,他们都认为楚王刘元起的死是他下的手,生怕也重蹈覆辙,死于非命。
哼哼,你们想退?可以啊,我正好想把你们全部赶走呢,可是现在不行,要赶你们走,我也要让他赶你们走。我倒要看看,他是怎么想的,还能出什么样的招术。
……
天子的诏书用六百里加急送到了江陵。即日起,刘修嗣楚王爵,以南郡为楚国,以原骠骑将军长史傅燮为楚相。刘修所请的私事,一概照准,风雪即日出宫,和刘渊一起回到了楚王府,届时陪同楚王妃唐氏起程赶往江陵。楚王刘元起忠心勤勉,为国肱股,不幸英年早逝,谥曰惠。依旧例,由太常治丧,将匠大将治陵,北军将士送葬,各式明器一应俱全,由宫中调拨。刘修所请的公事,正在由司徒府进行研究,而三公请辞的奏疏,也被原封不动的送给了刘修。
天子还附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亲笔信。
楚王精忠为国,意外身亡,是国家的重大损失,也是朕的重大损失。不过斯人已逝,我们只能展望将来。楚世子接任楚王之后,虽说不能再带兵理政,可是朕希望楚世子一如既往的教导朕,帮助朕出谋划策,正如楚王在世的时候做的那样,为各位藩王起一个模范作用。为表示对逝世楚王的敬意,朕诏令各藩王及重臣至江陵会丧,并将亲临江陵,祭奠楚王,为他的死掬一把清泪。
刘修不屑一顾,虞翻却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一会,剑眉紧锁,长叹一声:“世子,你一向重道而轻术,可是现在看来,这《韩非子》也不是等闲之辈,难怪有人说法也是脱胎于黄老,只是更加实用。你看天子这些举措,深得黄老之妙啊。”
刘修沉思良久,也觉得很挠头,特别是对卢植等人的辞呈怎么处理,是一个很有讲究的事。卢植他们辞职,这可以有很多种想法,但是最容易让人联想到的就是避嫌,为刘元起鸣不平。小天子不置可否,把这些交到他的手里,由他来做决定,看起来是对他的莫大倚重,实际上却是把一个烫手的山芋放在了他的手里。他要是赞成卢植等人辞职,那小天子乐见其成,马上就会安排自己的人顶上,如果他不赞成,那天下人都会说,这是他刘修培植自己的势力,要通过这三个人来遥控洛阳的朝政,而卢植等人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这个太极耍得好啊。
刘修品咂了片刻,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仲翔,我觉得这事好象有点不对劲,这样的做法,不符合他的个性, 莫非有高人在暗中指点他?”
虞翻不免有些诧异,他对小天子并不太熟悉,刘修的看法对不对,他无从判断。可是他知道刘修看人很准,他看着天子从小长大,去年又和天子在一起呆了半年多,相信他对天子的看法是有一定的把握的。
“世子以为会是什么样的高人?”
“我也说不清,只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刘修眯了眯眼睛,沉思半晌:“而且我觉得,这高人应该就在他身边,可是我没听说他身边有什么新面孔啊。”
虞翻抚着胡须想了片刻:“世子,会不会是你太敏感了,也许这只是他自修的结果。他年纪虽小,可是悟性颇高,自习韩非子的成绩有目共睹。法本出乎道,他手上也有世子手注的老子五千言,也许是有所得呢。”
刘修沉吟半响,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不过,还是要搞清楚才行,不能仅靠猜测。读书自悟,和有高人指点,毕竟还是有不小的区别的。”
虞翻笑了起来:“看来不仅是世子在变,我们的对手也在变啊。正所谓不易之易。”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