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与风声,流淌在这片幽静的空间,竹影轻晃,菊色水光,这样相得益彰。
就算是静默着,心胸亦能满溢快乐。
十一娘忽然觉得一切都是自己过虑了,她面前的男子,有足够的能力走出泥淖,她只需要陪伴,所有宽慰都是多此一举。
就算贺烨什么都看不见,也必定会成为她坚实的倚靠,她可以放心地由他扶持,不用担心他忽然收回双臂,让踩着高跷的自己失去平衡。
怎么办?好像一惯自持的自己,忽然因为涌动的情欲,忍不住想要主动亲吻这个男人了。
“伊伊,可以开始了。”
十一娘:!!!
她不由怀疑贺烨已经突然康复,那双明亮的眼睛,将她这时的欲望捕捉得清清楚楚。
面颊已经烫得厉害,十一娘却听贺烨说道:“你不用再顾虑,现下已经到了时机,推动重审裴郑谋逆一案。”
皇后这下子真恨不得找条地缝躲进去,稳了几十稳,才恢复平静。
贺烨却轻轻蹙眉,他以为十一娘仍然在迟疑犹豫。
而十一娘也的确迟疑:“也不用急于一时。”
贺烨忽然又笑了,手指摩挲着盏口,高挑的眉梢洋洋自得:“我知道伊伊为何迟疑,你是怕我没有深究阿翁,开释莒世南,心中对阿兄实在愧疚,所以不忍心在这时,再次推翻阿兄定案,可是……曾经伊伊不顾一切都要达成这一件事,竟为了我,甘愿拖延。”
九死一生是值得的,眼睛瞎了更没什么大不了,他好像终于成为了十一娘心中,真正至亲至爱的人。
“当真不用再有顾虑。”贺烨伸手,再度准确地拍了拍十一娘的肩头:“我之愧疚,来源于因我之故,累及阿兄绝嗣,我明明知道施延乃阿翁指使,却不肯追究二人,这是因为私情包庇罪逆,这件事,处断大失公允,并无情无义。可重审裴郑一案,乃至宽赦莒世南,是身为帝王者应当做出抉择,虽有负于兄长,但我并无愧疚,伊伊就更不应两难。”
十一娘看着贺烨清澈坚定的眼睛,虽知他看不见,仍然颔首:“裴郑二族被诛,虽为仁宗帝下旨,但真凶确乃韦太后,仁宗帝当年,一来出于孝道所逼,再者的确因为姚潜叛逆,方才草率决断,事后一直负愧,且并非未生懊悔,但仁宗做不到为忠良平冤,圣上如今拨乱反正,并非负于仁宗。”
她仍然希望,贺烨不会因为这一事件,再担自责。
“那么伊伊,就更不应该迟疑了。”贺烨说道,下意识微咪眼角:“我无意以宽饶韦太后方式,弥补对兄长之亏欠,不过想必伊伊也清楚,仅凭裴郑一案,无法将太后名正言顺处死,又因小九虽然使出浑身解数,暂保那纪驻铤未死,但拔毒之后,他至今昏迷不醒,俨然一个活死人,又就算清醒,也不一定能够坐实太后罪行……过去是我妇人之仁,如今倒也不妨亡羊补牢,待裴郑之案昭雪,我认为,可以让太后病逝。”
十一娘看向贺烨的手,那是一双力挽强弩,征服天下的手,虽说早染鲜血,但从无行为阴私夺命的事,韦海池的血没有资格让这双手蒙污,十一娘甚至连因为宽赦莒世南,贺烨遭受无情无义的些微质疑都觉无法容忍,又怎舍得真让这一双手,为了韦海池区区贱命沾染污垢?
而且她也明白,贺烨并不是因为妇人之仁才让韦海池苟且偷生,而是根本不屑取她性命,就算这回险些被韦海池刺杀,他仍然不屑。
“病逝?那也太宽容了,圣上便不用理会这一件事了,女人之间仇恨,也应当由女人了结。”皇后极其狂妄。
贺烨却“哈哈”大笑,因他这时的脑海中,清晰印现十一娘跋扈嚣张的模样,他太喜欢她如此神态,但叮嘱仍然是必须的:“不要大意,韦太后虽入穷途末路,且一贯无甚远见卓识,但论诡谲阴私,实在让人防不胜防。”
更何况现在的后宫,还少了他的一双眼睛盯防。
“手足皆断,耳目尽毁,长安殿已如囹圄,太后就算有万般诡诈,亦可谓困兽之斗。”十一娘胸有成竹。
但也在暗中磨刀霍霍。
她对韦海池的容忍,当婷而险些遇害时,已经达到了极限,更不说连贺烨,都险些因为韦海池的谋刺,与她永隔生死,也许从前,她只望为家人昭雪,让韦海池身败名裂,却并不一定需要斩尽杀绝,但现在,她再无任何宽容。
一定要让韦海池尝到加倍的痛苦,这已成为皇后心中,无法抑止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