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最近不往蓬莱殿去,反而连心、耳、神都关注往这里,日日都要自言自语嘀咕几遍:“未知皇后在忙何事?”,江迂便只好心领神会地一趟趟跑去蓬莱殿打听,回来后也装作自言自语的嘀咕,好教陛下得知——皇后早膳用了什么,蓬莱殿的内厨今日准备了什么茶点,田埠楔上昼请了平安脉,等等这些琐碎。
陛下一般不会追问,仿佛江迂的自言自语和他全无相干,但这段时间对江大监的恩赏不断,显然陛下又极为认可大监的工作能力,江迂一边领着赏,一边悬着心,时时暗诽:帝后之间这场冷战,圣上早就撑不住打算高举白旗了,又分明一贯都会宽容皇后,偏偏这回,较着劲地死扛,有什么用?还不是在折磨自己罢了,蓬莱殿那位女主人也是,从前没发觉如此固执强硬呀,怎么这回,就是不肯放低身段主动求和呢?
江迂敢拍着胸脯担保,只要皇后愿意架好阶梯,皇帝就能迫不及待从台上一跃而下,阶梯什么的原无实用,皇帝需要的,只是皇后愿意架阶梯这一态度而已。
有时江迂甚至怀疑,皇后表面上无动于衷,实际仍然在意陛下“宠幸”端婕妤一事,可鉴于此事也算皇后自遗其咎,当然不好意思借题发挥使小性,所以才与陛下置气,以不闻不问的态度表达妒嫉之情,如果当真是这样,一定比阶梯还好使,保管陛下立马跑去蓬莱殿坦白从宽,表明自己仍然矢志不渝。
可据江迂打听的结果,皇后根本便没有心怀郁结的情态,饮食起居丝毫不受影响,处理各类事务也照样井井有条,甚至就连对待端婕妤,亦仍是宽厚和气,端婕妤因受帝嘱,当真向皇后要求陈设器具等等,皇后也不怪端婕妤骄横,答应得十分爽快,半点没有不满妒忌的迹象。
眼看着陛下因此郁怒攻心,越发热衷于“宠幸”端婕妤的计划,以求加大力度刺激皇后那颗麻木不仁的心,江迂又哪敢把他那其实连自己都无法确断的猜疑,用来劝诫圣上莫再胡闹,早早与皇后和好如初,他们这些奴婢也不用再提心吊胆。
故而就算帝后之间的冷战看来甚有旷日持久的不良态势,但因冷战以来,皇帝陛下暗暗关心,其实也知道十一娘联同齐昭仪,打算推广击鞠这项活动一事,于是某日,江大监再次听见皇帝陛下自言自语般地嘀咕:“皇后令齐嫔在后宫组建击鞠队,利诱长公主参与对抗赛事,竟未获我允准,她们便自作主张操筹起来?”
江迂:……
分明是皇帝陛下自己交待皇后,后宫事务全凭皇后作主,不需上报圣允,齐嫔不过是聚集宫人,筹办女子之间的赛事,鸡毛蒜皮的琐碎事罢了,犯得着来报圣上允准?
江迂决定不搭腔,这回再不愿心领神会——要若自己跑去提醒皇后,此事陛下颇有怨言,原因是皇后未报陛下允准,皇后若来紫宸殿“道罪”,或许是件好事,要万一皇后干脆彻消计划,与陛下冷战到底,圣上搬起石头砸脚,他这运石头的还能跑得了一场迁怒?
好在是,没过多久,皇后这块坚冰终于有了融化的迹象,遣江怀来送邀帖,说宫里第一场女子击鞠赛,邀请了不少命妇贵女观战,也希望皇帝陛下能够大驾光临。
皇帝冷着脸:“事先不报我允准,这时才想起让我驾临,为她们壮大声势扩充场面了?”
江迂咳了两声,险些没把“见好就收”的提醒脱口而出,好在不需他的提醒,皇帝也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仍装模作样:“江迂,看看那日我可有空闲,有无其余宴会。”
必须没有,就算有,也得先紧着皇后这边邀约呀。
江迂的禀报让皇帝陛下“老怀安慰”,故而待大明宫首场由宫女组成的毬队正式开赛这日,皇帝陛下欣然到场观战,自是与皇后共座一席,他目光一晃,留意见嘉程今日并未受到邀约的时候,心情越发愉快了,这是不是证明皇后到底还在意他的情意,终于开始拉拢他了?皇后这招手段也的确不露痕迹,表面上仍然贤良大度,今日这场“盛会”,却不让端婕妤到场,在他这个天子眼前晃来晃去,这番妒忌情态还真可爱。
虽说心头的块垒并没有彻底消解,贺烨原本也没打算一直冷战下去,暗下决定趁这契机,干脆将沈务汖那桩恶心事揭过不提,与皇后谈笑风声自不消说,间中还与柳九娘、阮夫人等皇后的亲友说笑几句,当众展示帝后之间仍然恩爱和谐,他原本根本不曾留心赛事,但十一娘却很是关注,偏偏又看不明白哪一队毬技更好,贺烨这个行家当然会详加解说,渐渐也就将赛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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