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六毫不示弱,凭着自己宽厚的身板,都能装下这个瘦猴,要是找打,老子今天就给你点颜色瞧瞧,就这么想着,牛六已经底气十足的架起了胳膊迎头而上,一只握紧的拳头攥的嘎吱嘎吱响,老子今天是出来闯荡江湖的,而不是受气的,上去一拳直击那瘦子的面部。只见那瘦子不慌不忙,脑袋往右轻轻一躲,牛六的重拳擦着瘦子的耳边带过一阵风,第一拳没有打中,却差点闪了牛六的腰。牛六不死心,跳着两腿又开始酝酿第二拳。这时候围观的人们,鸦雀无声,都为瘦子捏着一把汗,看瘦子那单薄的腰身,两个人论块头来说,瘦子绝对不是牛六的对手。牛六啊了一声,俨然古战场上擂鼓助威的斗士,第二拳又一次朝着瘦子的面部而去。就在这一拳尚未到达瘦子脸部的一霎那,牛六的手腕已经牢牢的被瘦子的右手紧紧地扼住,牛六胖乎乎的身体老牛一样扑腾跪倒在地,疼得嗷嗷直叫。瘦子一反手,又打在牛六的脸上,这下可把牛六打懵了,他捂着眼感到天旋地转,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受苦伶仃的家伙,竟然有四两拨千斤的功力。这下,看客们终于为那瘦子松了一口气,不知谁还带头鼓掌叫好。瘦子冲牛六呸了一声,便在人们的羡慕声中扬长而去。公安赶到的时候,牛六还在地上呻吟。见了公安他先是一惊,随后就诉苦道:“快去抓那个瘦子,他抢我的钱,还打了我。哎吆,疼。”挎斗三摩把牛六带到了公安局。
胖老婆说到这里的时候,牛书贵立刻联想到牛六那青紫的眼窝,笑着说:“怪不得我发现牛六的眼窝发青,挨打了似的,还真的挨了打,这个牛六。”
那一天,牛六被带到公安局,尽管他捂着一只眼,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早已坐在公安局连椅上的那个瘦猴。
两个警察让他蹲在地上,他们就在一张木桌前坐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牛六。”
“我说是你的学名,不是小名。”
“俺就叫牛六。”
“你知道今天为什么事带你到这里来吧?”一个警察问,身边的那个警察记录。
牛六低着头,不敢正视那警察睿智的眼光,说:“知道。”
“为么叫你来这里?”警察追问道。
“那小子打了我,叫我来了解情况呗。”牛六愤愤的指着坐在一旁的瘦子说。
“牛六,你今天给我放老实一点,说实话,他因为什么打你?是他抢了你的钱?你今天到底到集市上干么来了?”那警察的眼睛放射出威严的光芒。
“我,我,”牛六支吾道。警察的目光犹如一粒粒子弹,直射向牛六躲避的眼神。
“玩骗人的扑克把戏是吧?”警察追问道。
牛六点点头,有气无力的说:“那全是小游戏,小把戏,闹着玩儿的。”
“你这是赌博,是诈骗!两罪并罚你想在大狱里蹲两年是吧?”警察说。“赌资呢?”
静默。
“把他绑起来!”那警察站起身来,厉声说道。
“别别,我,我认罪。”牛六吓得直哆嗦,他把衣袋里所有的赌资全掏出来,摆满了桌子。本来令他欣喜若狂的钞票,没想到在他的衣袋里只停留了一个时辰。
“看你是初犯,这回先饶了你,要是再看见你玩这骗人的鬼把戏,就先拘了你。走吧!”听了最后两个字,牛六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走出公安局大门时,牛六捂着眼,往四周看看,幸好这事牛家庄人没有看见,不然,自己的脸丢大了。
回到家的牛六一头扎在炕上,拉过被子只盖了他半个肩膀。牛六老婆正在往篮子里拾鸡蛋,一个一个数着,这是她要去牛书贵家,看望刚刚结玩扎的胖老婆用的。供销社的红糖需要糖票才肯卖,为此,她找遍了炕席地下所有的票证,除了布票,粮票,终于找到了一张糖票。她把刚刚从供销社买来的一包红糖装上,另外加上两封挂面。牛六没有鼾声,她断定这个吃粮不管酸的男人正在想事情。也就有意说给他听:“书贵婶子结扎,说啥也得去看看人家,咱坐月子的时候,人家也来看过,总不能装傻吧。”听了这话,牛六干脆打起酣来。她断定他是装的,一把掀开他的被子,大声说:“你就给我装吧你。”牛六身子依然一动不动,她一把拉过他的肩膀,恰好看到了牛六的黑眼窝。她惊讶的几乎喊叫起来:“呀,你这是咋整的,和谁打架了?”牛六欠起身子,骂骂咧咧的说:“熊娘们儿,你喳喳呼呼,你朗朗啥啊,生怕邻居白家的不知道咋的?”本来好心好意的关心,却自讨了一个没趣,牛六老婆沉下脸拧着屁股一走了之。心想,不知好歹的东西,在外边叫人家给杀了,我都不哭一声。
牛六哪里睡得香甜,他翻来覆去的回想刚刚发生的那些场景。自打自己迷上这一行,已经赶了好多集,大多都是离家较远的集市。好奇的人毕竟有的是,每当看客们围拢过来。牛六就一下子来了精气神,扑克在他手里久了,似乎就有了灵性,押宝的观众越多他赢钱的几率越大。他觉得这钱比种那二亩田来钱快得多,散了集的牛六常常布袋里的钱鼓鼓的,到一个小酒馆里一座,伙计立马过来看茶,然后哈腰点头的那个客气,牛六要的就是别人对于自己的客气。说白了,他压根儿就看不上种地这个活,整天和土坷垃打交道有什么好。尤其是那个历来爱指手画脚的支书牛长江,这辈子不知道他除了种地还有啥本事,那样的破盐碱地谁都懒的种,他却开荒一个月,搞得爷俩关系紧张。刚刚被骗了一头驴的牛兰奎中了魔一样,常常蹲在集市的头户市场自言自语,祥林嫂似的。想到这里,他决定去找牛兰奎说道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