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年的囚禁生涯中,我的想法,与小时候的确是不同了。若是当初要我替八皇子去死,那死便死了。但是十余年没有自由,才是最折磨人的。”
他看了楚千翘一眼,她着装华丽,妆容精致,一双眼睛纯净无暇,露出的脸颊、脖颈、指尖都细嫩无比,一看便是从小娇养长大的。
便又是一声沉沉的叹息:“你这样的天之骄女,是不会懂得这种痛苦的。这些年我数次想死,但是每次下定决心自杀,却总下不了手,人总是在关键时刻,还是想活着的,因此我只好在这院子里,以‘左景玄’的身份苟且偷生。此时我便会想,凭什么?凭什么八皇子可以得到自由,而我却要替他过这样悲惨的生活?越是这样想着,便越是忍不住将父亲的错归在了八皇子身上,虽然我知道八皇子也是无辜的,但八年的情谊还是渐渐被这十余年的痛苦所掩盖。”
“近几年,我越发忍受不了这样的生活,一生都拘在这个院子了,与死人何异?因此这些天,我本就想再度自杀的。”他盯着楚千翘的眼睛,“而此时,皇上你来了。我才真真切切地感到,已经十余年了啊,当初入楚之后,邀宴于我的楚皇已经驾崩了,而我却还一如当初,在这别院里苟延残喘。我们不相上下的年纪,你已登基为皇,而我却连外面的天空都不曾见过。”
在回忆往事时,“左景玄”的眼睛一直是红的,现在终于忍不住,蓦地泪洒当场。
这句话也戳进了楚千翘的心窝子。
算起时间来,那时质子入楚,林莫八岁,她才三岁。她被娇养了十余年,而这十余年,林莫一人在别院度过。现在,她是高高在上的楚皇,林莫还是一人一院。
这么一想,楚千翘都要落泪了,何况是无辜的林莫。
哭过之后,他一擦眼泪,笑道:“正是你的到来,坚定了我离世的决心。既然要走了,何不如痛痛快快说上一场?我很久很久,没跟人说这么长的一段话了。由你来结束我的生命,也比自己动手更容易。”
他说完,便跪了下来,带着必死的决心。
“我伪装质子,欺瞒皇上,实属罪不可恕,求皇上处置。”
楚千翘坐不下去了,她站了起来,想去扶他起来,却无立场,想一走了之,更觉不妥。
她太容易相信别人,也太容易相信自己的直觉,她的直觉告诉她,他所言没有一字虚假。这样的故事,这样的神色,是伪装不出来的。
她无法杀死一个无辜的可怜人。
“你先起来。”楚千翘轻声唤道。
林莫一动不动。
楚千翘思忖了一番,道:“我会派人去查,这件事若是属实,待云国之乱一平,我便放你自由。你不必死,更不必一生待在这座别院里。你还会有更美好的生活。”
林莫蓦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他以为她要么将自己推出去,利用掉包质子之事对付云国,要么将此事彻底埋下。无论哪一种,最后都该杀了他,才叫一劳永逸。
他是个祸患!
她怎么能留下他,还许诺给他自由……
“皇、皇上……您所言为真?”
楚千翘点点头:“君无戏言。”
林莫颤抖着磕了一个头:“多谢,多谢……”
“起来吧。”楚千翘这才亲自走过去,虚扶着他的胳膊,将他带了起来,“但是在此前,我也会利用你,将此事昭告天下。你能接受吗?”
林莫道:“万死不辞。”
楚千翘笑着点头:“至于真正的八皇子——”
林莫急道:“这么多年,他的踪迹恐怕已不能寻,皇上您就放过他吧。”
真是复杂的人啊……
楚千翘没有点头,只道:“放心吧。若是他老老实实做一个平头百姓,我也懒得在他身上下工夫。若是他野心未泯,还记得自己是云国的皇子,他日危害到大楚,那我当然也不能袖手旁观。”
这么一说,林莫才缓下脸色来:“这是自然。他要恨也应当是恨云国,岂会恨上大楚呢?”
楚千翘不置可否,不过也没反驳。
离开质子别院,楚千翘对随行的青苏道:“给我所有关于质子入楚之后的资料。”
青苏赶紧应了。
楚千翘环顾四周:“慕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