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儿的鼻息里,她蓦地停了下來,心中低低叹息了声道:
“你瞒的很辛苦吧?我听说白静已经死了,皇上为什么还不处置丽柔?”
既然皇上不在军营中,她急也沒用,只是刚才素锦并未说到冉竹,她应该在的吧?
那她,要不要先去见见她呢?邱灵儿此刻正纠结这个问題。
素锦闻言,晦暗无光的眼底汇聚一丝丝亮光,但随即又恢复死井的气息,连着她的话都显得轻飘飘无骨:
“丽柔将她的消息卖给了豺狼族,颖姑娘后來知晓了此事只身去豺狼族欲毁灭证据。”
素锦说到这里顿了顿身子,声音更为黯哑:“她去密鬼林了寻找颖姑娘去了。”
邱灵儿眼底的情绪蕴含着震惊,忧虑,还有难以遏制的怀疑,道出的口气犹如腊月寒冰:
“她知道真相了?她自己查出來的?“
她不信他们做的这般天衣无缝,冉竹会发觉事情的真相。不信,不信…
素锦摇摇头,凄惨一笑:“她还不知道,但想必也快了。”
“是你告诉她,颖冰阳去密鬼林的事?”最初的最初,邱灵儿以为素锦是忧心冉竹在龙脉宝洞失踪的而迅速消瘦下來,如今看來却是心中有愧所致。
素锦不语,越发证实了邱灵儿刚才的问话,她面上陡然泛起嗜血般杀人的怒意,心口急促起伏,双眸如锋利的尖刀盯着素锦垂眸的脸,似乎下一刻素锦就会灰飞烟灭。
一只保养得当的手轻轻拍了下邱灵儿的肩膀,用着淡而轻松的口气道:
“我看这位丫头也是担心你那朋友,你又何苦为难她。世人该有自己的责难要渡,旁人要瞒又能瞒得了几时。你朋友的劫,也该是她本人來化解。你就算想去寻她,也该先让为师见了皇上再说。还有,难道我们真的要对一个刚刚帮了师父的人大动干戈?”
老者意有所指,而他此刻想的却是另一件事,昨夜扶余国城内他误撞上一辆马车,车里只露出小半张脸的女子令他当时就起了疑,只是邱灵儿从未说起圣女是将死之人,是故他也并未将一位大街上随处可见蒙纱的女子当做圣女。
然而如今看來,他昨晚碰到的正是圣女,若邱灵儿知道冉竹的寿命将寝,想必会走火入魔。
思及此,他咽下了后面的话,抬头看一眼对面一直垂头站着的削瘦女子,虽然他与素锦只是初次见面但从刚才灵儿与她的寥寥数语以及她的神情來看,素锦对圣女亦是极其忠心的,只是个中曲折她却并未解释,刚才那一瞬间身上散发出的心灰意冷似乎就是在等着邱灵儿给她一个痛快一个救赎……
自认对人间大哭大难见识了千万万万的鬼谷子都不由在心底替素锦抱了一声屈:
谁又知,你或许是最难的。
无风自來的渗人寒意引得十米外两名士兵不约而同的望向了前方停滞不动的三人,见到素锦如一个小媳妇般垂头望脚,而他们视线中背对他们只露出半张侧脸的邱太医那脸上的杀气却是展露无遗。
不消说,这股令人不安的气氛便是自她身上发出,两名士兵手中的长矛紧了紧,正思忖着要不要派人去通知张云将军时就见那老者轻轻与邱太医说了什么,邱灵儿滑动轮椅冷着脸离去。
素锦扬头冲两位士兵淡然笑了笑,随后慢慢踱步跟了上去,虽然邱灵儿对她满腹怨气,甚至刚才差点想要杀了她,但她依然要做好朋友该做的事情,为她和她的师父安排好住宿等待皇上回來。
朋友……素锦脑海里蓦地响起那天冉竹对自己说的话,脸色刷白。
邱灵儿是邱太医,就算她待会要做的这些事情如今在灵儿姑娘眼里看來也只是个奴婢该做的是吧。
颖冰阳那天摔帐门而出时望着她复杂而愤怒的神色一如邱灵儿刚才的冰冷气息。
这么一会功夫,她素锦已经丢了三个朋友了吗?
素锦脚步迟缓的转过一个帐篷消失在了士兵的眼中,下一瞬她如一滩烂泥般缓缓倒下,干涸的双眸通红通红却愣是掉不出一滴眼泪。
“素锦……”茫茫然似乎有谁叫了她一声,夹杂着心疼怜惜与自责,眨眼间消失不见。
素锦木然瞪大双眸,眼睛却望着扶余国的方向。
“素锦……”四面环山环树的一处罕有人至的竹桥溪流旁,死气般坐着一位白衣女子,但见她长发飘散,双眸无光的看着水面上倒映着自己的身影,脸上的白纱早已被泪水打湿,贴在脸上露出她姣好的容颜轮廓。
她的双脚浸在水中,膝盖边下的白裙尽数被溪水弄湿透,她手中的画纸在冷风中不安的飘扬,贴合白纱的唇一张一合,恍若空谷般茫然而无措的召唤:
“素锦……”R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