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溜吸溜的吃着热泡面,周大圆一时之间都忘记说话了。
太好吃了!
特别是这个汤,里面有鸡蛋,滋味不知道怎么调的,不知道用了什么调料,味道太好了!
仓库门前是一条条的狭窄小路,有当地人拖着车子经过,看见周大圆坐在门口吃饭笑道:“带鱼候,您用膳呢?”
周大圆尴尬的站起来点头说:“在家里吃过了,过来拜访王老师,王老师人热情,非要我跟他们一起吃点方便面……”
话音逐渐变小。
因为人家并没有真心跟他打招呼或者说话,调侃一句后拖着板车已经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很显然,就是拿他开玩笑,把他当笑话而已。
王忆直接说:“这人真没有素质!”
他的声音可没有特意压低。
拖车的汉子听到了这话,停下拖车回头问道:“哎,同志,刚才是你说的话吧?你说谁没有素质呢?”
王忆说道:“是我说的,我说你没有素质!”
周大圆赶紧拉了他一把,低声说:“心平气和,做人要心平气和。”
拖车的汉子可不能心平气和,他指着王忆说道:“你他么大清早的找事是不是?你个外地人胆子真不小,在我们这里找事是不是?”
王东虎牵着老黄就上去了:“跟谁比比划划、指指点点的?”
王忆冷喝道:“扣下他!”
一听这话,隔壁仓库又窜出两个社员,三人一条狗直接上去了。
老黄配合的炸毛,呲牙咧嘴作势欲扑。
拖车汉子当场惊呆。
无论如何没想到外地人在佛海还能这么霸道!
王忆站在门口冲他招招手,说道:“是谁大清早的要找事?你过来咱们仔细讲讲道理。”
拖车的汉子并不怂他们,扔下车子大踏步的过来说道:“行啊,你要讲道理那就讲道理,你可别跑。”
王忆听到这话转身进屋去。
汉子冷笑道:“刚说了别跑你就跑啊?怎么,翻窗跑?你、你干啥……”
王忆进屋又出来,腰上挂上了枪套,直接扣着枪出来看着他。
汉子懵逼了。
这他么住仓库区的不是来参加渔汛捕捞行动的外地渔民吗?怎么还带着枪?这是来了渔霸吗?
这把枪到手后,王忆一直没有使用机会。
他觉得这是明珠暗投。
如今来了佛海接二连三可以用来吓唬人,先不说这道德不道德,反正是把它给派上用场了,而且持枪吓唬人的时候还挺爽的。
王忆问道:“你说什么?谁跑?”
汉子瞥了他一眼,嘀咕说:“你是治安员还是民兵?你拿枪吓唬人这不对,这是违法的。”
“你现在是走在了违法的道路上,年纪轻轻就走上了违法道路,这样不好……”
王忆上去说道:“别逼逼叨叨的了,我让你过来是道歉的,给周大圆同志道歉——你刚才那态度过分了,周大圆同志没招惹你,你把人家当小丑?你这是欺负人!”
“你欺负人了就得道歉,然后就可以离开。”
“你要是不服气不愿意道歉,那我可以让你找人,到时候用拳头来让你服气。”
王东虎吆喝一声。
周围仓库呼啦啦的都有人出来。
小巷子直接被堵住了。
汉子顿时缩卵了,低眉顺眼的问道:“我又没招惹你们,你让我道什么歉?”
王忆指着周大圆说道:“我刚才已经说了,不是给我们道歉,是给我这个朋友道歉。你叫我朋友的外号、你拿他开玩笑,这不是欺负人?”
并不是只有挥拳头打人才叫欺负人。
精神上的侮辱还要比肉体上的侮辱更让人难受。
汉子吃惊的看向周大圆,周大圆和气的说道:“没事没事,闹着玩的,王老师,都是闹着玩的。”
听了他的称呼,汉子又是一惊。
他看看周围虎视眈眈的一群渔民,又琢磨了一下这些人的口音,突然反应过来:“王老师?你是福海的那个王老师?昨天在码头外救火来着?”
王忆点点头。
汉子顿时满脸堆笑:“啊呀,有眼不识泰山,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原来你就是昨晚救了码头外船队的王老师,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哩,我大舅子的船就停在海上,他篷布还被烧了,要不是你们去救火,他的船恐怕都要被烧了!”
他上来很客气的跟王忆伸出手:“王老师,谢谢你。”
王忆这人牙口不好,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
不是这汉子主动戏弄周大圆他肯定不会找事,如今人家服软他也就不好意思继续板着脸了。
于是他跟汉子握了握手,说:“不用客气,那是我们该做的。”
“但你也得做你该做的,我朋友不喜欢人家叫他外号,你们以后别这么叫了,侮辱人。”
汉子急忙说:“行行行,绝对不这么叫了。”
他又跟周大圆笑了起来:“行啊,带、那啥,原来你跟王老师是朋友,你还有这么硬的关系啊。”
“对不住啊,你也知道我这人就是好瞎开个玩笑,跟着大家伙一起叫你外号,但我没有坏心思,没别的意思。”
他甚至不知道周大圆的名字。
当然这也很正常。
乡下地方有些人出名全靠外号。
周大圆赶紧回应道:“明白、都明白,乡里乡亲的,大家都是给我起外号玩呢,都没有坏心思。”
道歉之后汉子不想走了,还想跟王忆聊几句。
王忆当场佩服他了。
是不要脸了吧!
他敷衍的跟汉子说了几句话想让汉子自己离开。
结果汉子不敷衍,蹭着鼻子上脸,跟他竟然开始称兄道弟!
王忆有点后悔自己刚才为了意气之争而跟汉子较真了,这他么是块狗皮膏药呀!
汉子不肯走,他也不好意思说‘你赶紧滚蛋’这种话,就尽量耿直的说:
“对不住了,同志,今天我不方便跟你多聊,我和我朋友还要谈点正事,他大清早过来找我有要紧事,要不然你先忙你的,我先跟我朋友聊聊。”
汉子喜气洋洋的说:“不要紧、不要紧,你们谈你们的,我这边不忙,就是出来瞎溜达。”
“王老师你忙你的,兄弟我还能耽误你正事?那不能,我在这里坐坐,等你跟你朋友聊完了咱再说话。”
王忆搓了搓嘴。
以后真的不能随意去闹脾气,指不定碰到什么人。
就像现在这人。
他是个二皮脸呀!
王忆没辙了,给周大圆使眼色:“周同志,你不是找我去你家聊聊吗?走吧。”
周大圆说道:“好、好,去我家。”
他给王东虎使眼色挡住那拖车汉子,否则汉子还要跟着他去周大圆家里呢!
王忆拔脚要走,周大圆看看饭盒里的泡面为难的问道:“王老师,我能不能借你们这个饭盒用一下?”
“没问题,待会你吃完了我回来的时候带着就是了,赶紧走。”王忆拉了他一把。
王东虎去挡着那拖车汉子了,可那汉子踮着脚尖在找他!
周大圆家住佛海外头的农村地区,村子叫周家口,人口不多,三十多户。
佛海县的经济发展的不错,农村有些人家已经盖起了砖瓦房,甚至外墙还用水泥抹平了,大门上头还有瓷砖写着‘幸福之家’的字样。
周大圆家里是石头房,捡了石头堆砌起了的墙壁,院墙是泥土的,上面长了杂草,风一吹乱摇晃,看着就萧瑟。
他在路上介绍过自己的家境,没有媳妇,只有个母亲,老母亲跟他住在一起。
平日里他养了一些淡水鱼,靠在岛上卖淡水鱼来赚点钱过活。
在海岛养淡水鱼。
王忆不好说这个主意怎么样,反正听起来是挺别致的。
不过他好奇周大圆把淡水鱼给养在了什么地方。
只能是在家里。
因为周大圆这种情况就跟村里的树先生一样,没人尊重他,大人小孩都调弄他。
就拿他们回来路上来说,这会还有出来玩的小孩拿顺口溜跟在后面嘲弄周大圆呢。
如果他在外头养鱼,肯定少不得被人偷抢,甚至有些二流子会给他鱼塘下毒!
八九十年代的农村是真不缺这种贱人。
可在家里用什么养鱼?家里就这么小的个院子,倒是可以养在水缸里,问题是水缸那么小的地方能养几条鱼?
等进了院子周大圆给他介绍,答案出来了:
养在水井里!
周大圆家里祖上阔过,清朝时期还真是在首都当过官,后来周家祖先告老还乡回到佛海,整个周家口就是他家的地盘。
后来新中国成立了,他们家里的土地、房屋和渔船分出去了。
周大圆的父亲留下了现在这个小房子和小院子,所图便是院子里这口水井。
“今年大旱年,可我家这口井水中有水。”他颇为骄傲的说道,“而且这口井你别看它口不大,下面别有洞天。”
王忆问道:“淡水鱼就养在了那里面?”
周大圆点点头。
王忆问:“水下空气足够?”
周大圆笑道:“足够,不过王老师你真是有文化,一下子就提到了点子上。”
“如果只靠这个井口,那水下空气不足、水中含氧量不够,我自己做了个小机器,脚踩着往水里鼓气……”
他们进院子里说话有声音,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粗布衣裳的老太太扶着门出来。
这就是周大圆的母亲了。
王忆客气的跟她打招呼,周大圆介绍他的时候用了‘朋友’这个词。
说起这个词的时候,他挺起胸膛昂起头,脸上有不一样的光彩。
周母听到后笑了起了,急忙示意他们进屋:“今天风大、冷清,你们别在外头了,赶紧进去。”
“没吃早饭吧?我去做点饭。”
王忆摆手。
周大圆说道:“娘你不用忙,王老师吃早饭了,我跟着他也吃过早饭了。”
说着他打开饭盒给老太太看:“喏,还给你带回来一些呢,吃的是方便面,就是老五买给他儿子然后天天出来炫耀的那个鸡蛋方便面。”
他把泡面给了老太太,领着王忆进屋去。
院子收拾的利索,屋子里面收拾的也利索。
当然除了墙上挂的一些画像另外没什么东西,算是家徒四壁了。
北墙中间是领袖的半身像,往两边摆开是小一些的人物画像,开国的元帅们,三钱、竺可桢、赵忠尧等知名老科学家们。
这年代很多人家是这样的布置。
周大圆请王忆坐下,说道:“王老师,你看你突然上门来了,我家没做啥准备……”
“还得做啥准备?”王忆笑了起来,“咱们这不是被刚才那家伙给逼得吗?”
周大圆也笑了,说道:“刚才真得感谢你,王老师你是第一个帮我出头的人,其他人都喜欢看我笑话。”
他叹了口气:“我这辈子可能真就是个笑话了!”
王忆问道:“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你一直研究带鱼的养殖工作?”
“对了,你今天来找我,是不是跟带鱼养殖工作有关?”
周大圆说道:“对、对,王老师,你有文化,应该知道现在国家对于这个野生海鱼养殖工作的重视吧?”
王忆苦笑道:“我知道,但没必要搞带鱼养殖吧?”
周大圆一听这话拍膝盖了:“啧!怎么没必要?带鱼养殖很重要,这是咱们翁洲渔场四大经济鱼最后一种还保持着规模的鱼了,要未雨绸缪呀!”
“以前大黄鱼小黄鱼多,像我们佛海的渔民,随便出海一趟就能弄个几百斤回来,汛期的时候一天甚至能弄好几千斤、上万斤!”
“在我青年时候,就是五几年、六几年的时候,我甚至可以经常在码头上看到那种接近一米长、七八斤的大黄鱼。”
“现在呢?”
他摇摇头:“王老师你是渔家人,你比我了解的清楚,现在大黄鱼不好捞了吧?”
“一米多长的、十来斤的大黄鱼更是很少能见到了吧?”
“为什么?”
王忆说道:“因为大小黄鱼的资源被破坏掉了,现在野生鱼越来越少了。”
听到这话,周大圆激动的一拍大腿说:“对啦、对啦,就是这么回事!”
“被过度捕捞了,这大黄鱼小黄鱼已经无法形成渔汛了,它们的族群稳定性被破坏了,以后没法形成那个规模了!”
王忆点点头。
这是真的。
看到自己的看法得到王忆的赞同,周大圆更激动,身躯都有些发抖了:
“五几年的时候,每次鱼汛期,光是咱翁洲渔场就能捕捞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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