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世她脚下的道路,太过坎坷不平,叫她走得磕磕碰碰,心神不宁。
多好,老天爷又给了她一次机会,叫她遍尝这人生百味,不必再同前世一般,浑浑噩噩了此一生。
她悄悄别过脸去,飞快地抹去眼角泪水。
“小姐,救救奴婢……”
耳畔传来图兰无力的呼救声。
谢姝宁循声望去,却只正好瞧见卓妈妈瞪她一眼,道:“今后就不必再称奴婢了。月白那丫头到现在也没改掉这习惯,你可不能再这样了。”
她已是自由身,早就不必再自称奴婢。
图兰挣扎着,小声说:“一时半会哪里改得掉……”
“那就慢慢改!”卓妈妈轻轻打了她一下,“都是正经要出门的人了,往后可不能再如此无状。”
图兰仰起头来,望着卓妈妈,忽然换了严肃的神情,认真地问她:“妈妈,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卓妈妈一怔。
“你剥了我衣裳,一大清早的又是训我打我,还拿了丝线来绞我的脸……”图兰肃容,掰着手指细数着卓妈妈的“恶行”,“好多桩呢!”
卓妈妈脸色一黑,劈头在她额上敲了颗爆栗,道:“你个蠢丫头!”
图兰瞪眼,“你瞧,你又打我了!”
霎时,哄堂大笑。
图兰披散着乌黑的一把长发,四顾茫然,
“罢罢,我还真拿你没辙了。”卓妈妈哭笑不得,让人递了梳子来给她挽发,一面忍不住感慨,“都说京都的水土不养人,可瞧瞧,这把头发刚来的时候,我记得可跟把草似的,哪像现在,缎子一般。”
坐在梳妆台前的图兰轻声嘀咕,“又多一样,嫌我头发像草……”
哪有听话只听半截的人!
卓妈妈气得差点把梳子敲她脑袋上,可到底没舍得下手,只愤愤哼了一声。
忽然,正梳着发,图兰哭了起来,道:“妈妈,我以后就见不着你了……”
卓妈妈吃了一惊,忙丢开了梳子劝她,“快别哭了,咱们可没有哭嫁的习惯。”
京都本地的说法,姑娘家出门之前,那可都得笑着的,拜别父母的时候,也不能哭,哭了可是不吉利的。
图兰却伤心的厉害,一时哭的停不下。
谢姝宁快步走近,笑道:“怪不得卓妈妈叫你蠢丫头呢,怎会见不着,你三天后还得回门呢。”
“回门?”图兰抽泣着。
谢姝宁颔首应道:“是啊,三天后你就能领着吉祥回来见我们了。”
啜泣声戛然而止,图兰立即破涕为笑。
卓妈妈忙让人重新打了水来为她净面,嘟囔着:“身上划开老大一个口子也不哭,如今倒是多愁善感起来了。”可说着这样的话,她自个儿眼角也有泪光微闪。
须臾,重新净了面,卓妈妈拿了粉来帮她上妆,一面涂粉一面嫌弃道,“脸盘这么大的姑娘,妈妈我也还是头一回见。”
图兰憋着不敢笑也不敢哭,等到卓妈妈移开手,她缓缓将面前的八角菱花镜高高举了起来,置于卓妈妈眼前,道:“妈妈年轻的时候,难道没见过自己的脸?”
屋子里一众人就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卓妈妈也不恼,“那也比不得你的脸盘大。”
时间就一点一滴就在她们的互相斗嘴打趣中,徐徐流逝。
爆竹燃放的声音此起彼伏响起时,图兰也已穿着嫁衣安安稳稳坐在那候着了。
少顷,有丫鬟跑进来报信,说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
卓妈妈急了起来,让人抓紧做最后的准备。谢姝宁笑着让她不必慌,前头有舒砚表哥跟哥哥在,岂会这么快就放人进来。宋氏认了图兰做干闺女,自然也就被他们俩当成了妹子,这会妹婿来了,哪里会不为难一番。
都是年少爱闹的年纪,少不得要折腾。
果真,隔了好一会也不见动静。
图兰有些坐不住了,自掀了盖头道:“怎么还不来?”
谢姝宁笑得前仰后合:“矜持些,莫急。”
话音刚落,外头又冲进来个报信的丫鬟,直嚷着:“来了!来了——”
屋子里顿时一阵人仰马翻,忙着帮图兰重新盖上盖头,往她手心里塞如意果,好不忙碌。
赶着吉时,迎亲的队伍匆匆远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