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粒击打到碗壁,在寂静的夜里发出轻微的脆响。
一粒又一粒,碗中的米渐渐堆砌成了个小小的山丘,小五掌中的米很快只剩下了寥寥几粒。
“没来……”小五长叹了一声,将最后一粒米高高地朝着碗掷去,然而谁知忽然吹来了一阵风,蓦地将半空中的米粒给吹得无影无踪。黑灯瞎火的,只身边点着盏昏暗的油灯,哪里还找得到一粒小小的米。
小五撇了撇嘴,自认倒霉,遂将盛着米的碗端了起来,放到一旁无风的角落里,自己倚在门上,闭目养神。
海边的天亮得早,即便是冬日,远处泛起白光的时辰,也总是更早些。
天边第一抹白线浮现出来时,小五的睡意正朦胧。忽然,他耳朵一竖,一下子睁开了眼,拧起眉头来。他耳朵尖,马蹄声虽还远着,但他隐隐约约仍听见了。
该不会是找来了?
小五面色陡变,侧身单手叩门:“快些起身,有人来了!”
黎明时分,天色半明半暗,宋氏却早已经醒了。只是她虽睁着眼,却不知此刻究竟是白天还是黑夜。听见外头的响动,她立即坐起身来,摸索着朝门靠近。短短几日,屋子里的一应陈设方位,她便都摸熟了。若她被生石灰灼伤的眼睛这辈子也无法复明,她就只能做一辈子的瞎子,到那时,若摔了撞了受伤了,翊儿跟阿蛮瞧见,必然要伤心难过。
她不愿意瞧见孩子们那样,即便她可能,已经再瞧不见他们的样子了。
宋氏小心地走至门边,摸索着将手搁在了门栓上,打开来。
带着咸涩味道的冷风扑面而来,宋氏低头捂鼻重重打了个喷嚏。
小五慌忙上前扶她,道:“有马蹄声,这小小渔村如何会有人骑马,事情有些不对劲。”
宋氏道:“是官差?”
“不一定,但小心些总是好的。”小五扶着她往外头走,“若是官差,到了地方必然要挨家挨户地搜查,不能继续留在屋子里。”
宋氏尚算镇定,点头应了是,跟着小五的步伐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走了几步,她毕竟目不能视,脚下的路又不如大道平稳,就走得不由慢了些。
小五伸手抓了抓自己头顶上的发,说道:“得罪了。”话音一落,就将宋氏给背了起来,大步流星地往前而去。
宋氏大吃了一惊,虽说小五听声音恐怕也就只比谢翊大上几岁,不过是个少年,但叫尚算陌生的他给背着走,宋氏还是有些尴尬起来,身子也僵住了。
她就在小五背上,身子僵硬得像块石头,小五焉会察觉不到,他脱口道:“太太别在意,我是个寺人。”
话一出口,宋氏愣了愣,寺人,可不就是阉人?
小五这孩子,怎么会是个……
宋氏突然间失了语,不知该说什么。
小五倒是浑不在意,他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卖给了人牙子,而今连老家在哪父母姓甚名谁,自己过去叫什么,皆不记得了。
多少人进了净身房,却没能活着走出来。
他活下来了,剩下的就什么都不算个事了。
海风呼呼吹着,小五的脚步越来越快。马车一早就被他藏在隐蔽的地方,马也是日日准时喂的草料,就怕某日遇到这样的情况,能用来及时脱身。
他扶着宋氏上马车,叮咛道:“过会车子赶得快,怕是要颠得狠,您仔细着些,莫要磕着碰着了。”
“你放心,只管赶你的车,不必担心我。”宋氏点头,一面扶住了车壁,示意他出发。
小五在这呆了几日,早就将地形地貌都给摸透了,这会驾车而行,专择了僻静小道走。
路不好,坑坑洼洼的,果然颠簸得厉害。
宋氏坐在马车里,抱着床小五早就准备好了放进来的棉被,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
她后来又问过小五,为何要救她,小五说他只是奉命行事,旁的却是一个字也不透露。宋氏揣测了许久,若是舒砚或是阿蛮的人,不会在救了她之后只字不提主子是谁。然而若不是他们,又是谁特地来救了她?
翻来覆去想了几日,她也未曾想出可能的人来。
就连皇贵妃娘娘跟惠和公主她都已想猜到过了,可若是她们,一定也会经过阿蛮先。
这般一来,不论怎么她怎么想,事情都显得有些不大合理。
直到方才,小五无意中说出他是个阉人的事——宋氏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一个人来。
上回在刚刚开始修葺的善堂里,她在那狭小的园子里见到了汪仁汪印公。他同她说了一堆奇奇怪怪的话,说她昔年救过他……还有最后他离开时,略带委屈的神色……
宋氏此刻想来,似乎都还历历在目。
她不由得暗想,难道小五,正是他的人?
思忖间,身下马车忽然猛地一停,她一时不备,身子往后倒去,差点摔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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