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的丧事办得很是简薄。
这叫薛王氏心里真是一千个一万个的不满意。只是,便是她再不满意也是没有办法的。因为家里如今已经不剩多少银子了,林林总总的怕是不过百两罢了,连副上好的棺木的也是买不到的,又能做些个什么呢?
薛王氏这几日对着薛宝钗的脸色也是很不好,心里总觉得儿子会遭此一劫,多是因为女儿的缘故。
薛宝钗现在又要强打精神在前头支应管家,又要回头劝慰开解薛王氏。纵是薛王氏每每不给她什么好脸色看,薛宝钗还是一如既往低眉顺目的晨昏定省。
这人心总是肉做的,薛宝钗每日每日不厌其烦的好言劝慰,又是伺候饭食又是伺候汤药的,总算是叫薛王氏不再拿着后脑勺对她了。
再想到,如今儿子已经没了,自己以后怕是真的只有跟着女儿过活了。还有利子钱的事情,怕是还要这个女儿去费心张罗……几番心思下来,薛王氏也不太敢过于拿捏薛宝钗,就怕这个女儿真的就此疏离了自己,再不管自己了。
不过几日,薛王氏便软化了态度,还是拿着以前的态度去对薛宝钗了。
这一日,是薛蟠的头七。
“前头客人可多?我儿可能支应的过来?”薛王氏喝完了药之后,将空碗递给薛宝钗,顺便关心道。
薛宝钗手上动作微微一顿,勉强笑了笑,回道:“嗯。女儿还支应的过来,妈妈且放心就是。”
薛宝钗的停顿虽然只是短短的一下,薛王氏却还是看出来了。她皱着眉问道:“怎么?可是前头那里,有什么不妥?”
薛宝钗低着头,叹了一声方道:“这几日,其实并没有什么宾客前来吊唁……”
“什么?!”薛王氏眼睛一瞪就要坐起来。
薛宝钗见状,忙上前劝住薛王氏。“妈妈小心些。”又道:“舅舅家姨妈家还有别的亲戚家里,女儿都打发人过去送信儿了,可是……”
薛王氏难以置信的问道:“难道,一个人也没有来的吗?你舅舅呢?你姨妈呢?”
薛宝钗默默地摇了摇头。她心里也是恨呐!到底都是亲戚,怎的这时候却没有一个人出来拉拔自家一把的呢?舅舅还说要帮着自家讨回公道的……如今看来,怕是在哄着自家的呢!
薛王氏整个人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颓然瘫倒回了床榻上。她捂着脸哭道:“好歹也是嫡嫡亲的哥哥和姐姐,竟真的忍心就这么撒手不管的……呜呜呜呜……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呢……先是丈夫,再是儿子……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薛宝钗坐在边儿上也是一边抹着眼泪珠子,一边劝慰着薛王氏,“……妈妈别伤心了,你还有女儿呢……”
又道:“……舅舅和姨妈也未必就是真的不管咱们了,许是咱家的那些下人办事不尽心,话没说清楚也是不一定的……”
“舅舅好歹也是大学士呢,政务繁忙的,一时顾不上咱们也是有的……咱们也不能叫舅舅撩了差事不管,只操心咱家的事儿啊……妈妈说可是?……咱们只再等几日就是了……过几日,女儿亲自去舅舅家问问……”
“姨妈这会儿指不定已经伤心倒下了呢?姨妈素来怜爱我们小辈儿的,这一时心痛的病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他们家的下人忙着姨妈的事情都忙不过来了,一时想不到咱家也是有的,……妈妈别跟那些个下人一般见识……等着姨妈稍稍好些了,定是会来看妈妈的……”
“……这会子真是春闱,别家里若有哥儿要下场大考的,怕沾了咱家的晦气,避开不来的,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薛宝钗洋洋洒洒的一番劝慰,倒是真的哄得薛王氏收了泪。
薛王氏在薛宝钗的伺候下洗了脸,喝了茶,这才说道:“我儿说的有理,唉——我也是一时慌了神,失了主见了……”
“你舅舅和你姨妈,到底跟着我是嫡嫡亲的兄妹姐妹的,哪里就真的能不管我的?怕是就跟我儿说的一样了。你舅舅最是个认真的,办差都不敢粗糙的……你姨妈素来疼爱你们兄妹俩,她又是打小身子弱的,这一时悲痛的病倒了,也是情理中的事儿……”
说着,薛王氏又是一叹,“也很久没见过你姨妈了,不知道她如今怎么样了?”又道:“若不是咱家如今又白事在身,我很应该亲自上门探望的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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