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死了人,顾老爷便把顾庆留了下来应对官差——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死者都是平日有名的无赖乡痞,只要亮出顾家的身份,再对官差说死了的二人是拦路劫财的,这事基本就算过去了。
顾老爷一路急急赶到侯府别邸,把马车停在了侧门外,自己却不下车,只遣了心腹进去找孙氏通报,要她带上顾七的衣服,出府来接。孙氏本来正与老夫人一块坐着,听了这话顿时什么都明白了,悲喜交集之下几乎无法自持——还是老夫人撑着她,去拿了衣服,出了宅子。
尽管几位当家人都尽量地行事隐晦了,可是孙氏从侧门接进来一个戴着帷帽的少女的消息,依然即刻传遍了整座宅邸。
顾七找回来了。
随着她一块来到宅第的,还有一辆陌生的马车——马车高大漂亮,一角挑着一个冯字。或许因为若是留在原地,实在不好对官差解释,所以顾老爷竟把这辆载满顾七苦痛的马车也驶了回来。
顾七的回归,很快就被挖出了更多的细节:孙氏和丫鬟抱着一个大包袱出门去接顾七时,连里面穿的亵衣亵裤都拿上了。再回来的时候,多了一个一身正装的顾七,孙氏手上却只剩下了一张包袱皮……两下一加,只要不是傻子,都隐隐猜到了——顾七刚回来的时候,只怕身上不着寸缕……贴近事实的流言,流传起来就更快了,一时人人都听说:顾七小姐在外头受了男人欺辱,失了贞节。
——而回来以后的顾七,双眼茫然,呆若木鸡,除了流眼泪好像什么都不会干了,当天下午就发起了高烧。孙氏顿时急得如同掉了魂般,张罗着把附近几个村都跑了个遍,请了好几个大夫来——一群乡间大夫吵吵嚷嚷,你一言我一语,开出的药方简直算得上自相矛盾,倒全被沉着脸的顾老爷给打发走了。
一众姐妹们得知了消息,忙结伴去看望——没想到,连顾七的门儿也没进成。
才不过一天多的工夫,孙氏却像是老了十几岁似的,眼角疲惫地下垂着,脸色灰败,鬓间多了几丝黄白头发。与当初顾成卉刚来时见到的风韵犹存的美貌少妇,简直判若两人——她强自镇定地高声对众人道:“你们七妹妹不知怎地在花园里睡着了,受了凉,这才发烧了。也不知哪个舌头长的奴才胡龇,说她被掳出了府去!受凉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你们都回罢!”说罢,仿佛自己也知道这一番话里漏洞百出,生怕有人说什么,涨红着脸一副斗鸡的派头。
就算心里都明白,又哪会有人出声反驳?几个姑娘当下只好行了礼,表示了一下慰问之意,又折返了回去。
孙氏面色僵硬地看了一眼她们远去的方向,回屋重重地关上了门。
屋里顾老爷阴沉着面色,正坐在桌边出神。一见妻子进来了,他抹了把脸,带着几分疲惫道:“虽然七丫头现在烧得正厉害……但是我想,咱们还是早些回京的好。”
孙氏一愣,眼睛红红地道:“好!我也不想在这晦气地方呆着了……欄姐儿在这受了这么大的罪过,他们安平侯府竟连个好些儿的大夫都没找着……”说着,她忽然不受控制地呜咽了起来。
——早在刚回来的时候,顾老爷就一时口快,将他是如何发现顾七的过程,原原本本给孙氏讲了一遍。她根本不敢想那副场面——好几个时辰都过去了,她仍觉自己脑袋里如同大锤砸墙一般,一阵一阵地嗡嗡响。
心里带着这样的恨,她早就把安平侯府连带着怨上了。
因此在向秦氏辞行的时候,孙氏僵着脸,草草弯了一下腰,就算是行过礼了——显然是心中充满了滔天的怨气。她低着头,任顾老爷说了一通“带欄姐儿回去找个名医”之类的场面话,像个木桩子似的杵着,一句话也不肯说。
秦氏见了哪有不恼的?——虽说人是在侯府丢的,可到底侯府也没有替你看着孩子的道理。如今摆出这副模样来,叫人看了倒以为是侯府坏了顾七的清白一般!这样一想,她就更没好气了,原本的安慰话一句也没说出口,顾老爷话才说完,登时一口应了。
老夫人夹在中间,为难之余也毫无法子,只好说了几句场面话,随着儿子儿媳走了。留秦氏一个人在屋里,又是愧、又是恼、还有些委屈,白白生了半响的气。
孙氏一回到后院,即刻派了身边丫鬟去通知小姐们收拾行囊,准备打道回府。众小姐们虽说有些吃惊,可这种时候谁也不会多说半个字,忙又吩咐下去,一时间后院里一片忙乱。
顾成卉坐在屋里,看着细辛、半夏忙活着收拾东西,自己悠悠地喝了一口茶。
如果说在她心中有一张名单的话,那么此刻这张名单上“冯立”、“顾成欄”两个名字上,已经被重重地打上了叉。
也不知道下一个,准备好了没有……一杯茶下去了大半,她轻轻把茶杯放在桌上。
顾成卉与顾成华等人最大的不同是,她心底存有一丝底线,清楚地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这一次,本来只打算做个样子,坏了顾七的名声也就罢了。可是没想到弄假成真,竟让几个痞子无赖钻了空儿,真个毁了顾七的清白……顾成卉心里不能不说,是有一点五味杂陈的。
不过撇开那一点仁义道德来说,顾七如今受辱、失神、发烧,对于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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