昝学士苦涩道:“你大哥不肯治。”
方火凤哪还不明白症结所在!
刚才在外面她已经听见黄元的话了,不过是情急之下忘了。
眼角余光瞥见盛装华服的杜鹃站在一旁,她急忙跪行过去,对她叩头求道:“公主,哥哥一时糊涂,已经知道错了。求公主殿下开恩,饶过他性命吧!”
她不求黄元求杜鹃,不仅因为杜鹃是公主。
她心里以为,只要杜鹃肯开口,黄元必不会追究。
昝虚妄急伸手制止,“妹妹,别……别求!”
可是已经晚了,她已经说了出来。
“你不该求的。这屋里,谁都能为昝虚妄求情,唯独你不能!”
杜鹃看着面前的女子,不说饶,也不说不饶,却指出一个事实。
方火凤听得一愣,抬头看向她。
却见她目光望向她身后,她便转头看去。
只见黄元拥着黄鹂,身旁站着小顺,正定定看着她。
尤其是黄鹂,看她的目光很陌生。
她“啊”了一声,伸手掩住嘴,神情慌乱不已。
杜鹃接着道:“从你去了黄家,虽然我不喜欢你,可是,上至我养父母,下至我这小妹子,可没有一个人亏待过你,甚至为了你差点与我离心。今**为你大哥求情,你将他们置于何地?当年要不是林春机缘巧合下救了黄鹂,她的尸首还不知会被丢在哪个山沟野谷呢!”
方火凤颓然跌坐在地,“对不起,我……并不知道!”
她双眼一闭,泪水不断滚落。
昝虚妄见妹妹这样,心中难受比伤口疼痛更甚。
他咬牙道:“此事乃是我一人所为,与妹妹无关!”
昝尚书叹气道:“公主殿下……”
杜鹃抬手止住他道:“尚书大人,有些事自己不亲身体会,是不能刻骨铭心感受的。按说为了朝廷,本公主此刻出面让黄家饶过昝虚妄,是笼络昝家的最好手段。可是,我不能这么做!一个孩子被谋害不成、几年不得见天日,你让她就这样放下,凭什么?你可知她多少次午夜梦回惊醒?我也不会像昝虚妄当初那样倚强凌弱,将昝家踩到底。这事按律法公平处置,该怎样就怎样!老大人有何话说?”
昝尚书躬身道:“微臣无话可说!”
声音里透着一股萧索和悲哀。
他都不愿去看二弟,不知当年他到底指使侄儿做了什么,还有没有其他的事瞒着他。
昝学士知道大儿子保不住了。
然知道是一回事,眼看着儿子死在自己面前又怎能不疼?
他大声喊“叫太医来!”
一面对黄元怒道:“救下他的性命才好陪你上刑部!”
他这是缓兵之计,想先救下昝虚妄,然后再去求炎威帝,去求太上皇。
为了儿子,他宁愿自己以命抵死。
黄元并不理会他,低头对黄鹂道:“走!跟哥哥回去。”
黄鹂也不闹了,乖乖点头,准备跟他一起走。
杜鹃也转身,准备走人。
岂料昝虚妄见他们要走,猛然挣起身子,往前扑倒在地,哑声道:“别走!这就还你命!”
黄元等人止住脚步,转头看向他。
只见他捡起黄鹂掉在地上的匕首,用力往手腕一划。
他已经没有力气往胸口扎了。
之所以没有抹脖子,是还想留一口气说话。
“黄元,我罪有应得、死不足惜,但我妹妹……从未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她为你放弃一切,你……不能负她!否则,我做鬼也……不饶你!”
他挣扎着,咬牙吐出这番话,虽死不输气势。
“哥哥——”
方火凤扑过去凄声喊道。
“妄儿!”
昝学士抱着儿子,老泪纵横,痛不欲生。
昝尚书颓然长叹,双眼湿润。
昝虚妄匍匐在地,盯着黄元不依不饶道:“黄元,你答应我!”
黄元看着他不语,不点头也不摇头。
“哥哥,你别说了!”
方火凤拼命摇头、泪水纷飞——
她和黄元还有未来吗?
她的未来,可以说毁在哥哥手里。
可是,哥哥对她至死不变的关怀,又令她说不出半句怨言。
她抬起朦胧泪眼,悲切地望向黄元。
他眼中平静无波,好似一泓深潭。
潭水深不见底,看不透他半点心绪!
当初她私奔去找他时,他虽对她动心,其实是不想接纳她的,然他既不愿负了杜鹃,又不忍舍弃她、辜负她浓情厚义,种种犹豫、左右为难和伤心痛楚都清楚摆在脸上;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再看不透他了?
她收回目光,看向昝虚妄手边的匕首……
昝虚妄竭力支持,喘息着对黄元冷笑道:“你……也要学我,做个无情无义的人?”
黄元紧闭嘴唇,静静地看着他,眼中意味不明。
杜鹃的心却揪了起来,也愤怒不已——
这份爱,生生成为缠裹他的桎梏!
她这样想,并非还惦记着黄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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