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刷地盯向他。
镇南军都督不在,隐隐地,朱富贵已经成为平兴府众位武将的主心骨。
内厅的门也打开了,一个五十多岁的方脸豆眼小老头儿,穿着巡抚的二品官服,在一众近卫的保护下,威风凛凛地出现在内厅门口。
“朱将军,不听本官号令,难道是要谋反么?”
朱富贵退缩了下,又挺胸道:“冯大人,当此平兴危急之际,擅动亲卫扣押朝廷部将,末将也不知道冯大人意欲何为?!”
“本官怀疑平兴府诸将之中,有人通敌,故此请各位留在此地配合调查!”
“大兵压境,无凭无据,我等怎可以擅离职守?若冯大人当真有意查奸,不妨指出到底哪个通敌,哪个叛国,余下众人也好回去统兵御敌!”
朱富贵这一番话说得倒也似模似样。
“朱副将要凭据?”冯巡抚拈着他那一缕长髯,胸有成竹似地,“方才那人证难道不是凭据?现在本官要求诸位配合查处叛逆,难道众位当真不听?”
众将官都把目光投向了朱富贵,而这位镇南军副将犹豫了片刻,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人为刀俎,从公从私来说,目前都无法与之抗衡。难道还真的不听不成?
朱富贵回头看看云裳,使了个眼色,带头向内厅走去,他的身后,众将纷纷跟上,鱼贯而入。
云裳知道他在示意他尽快离开此地,不禁苦笑一下:就算她想走,真走得了么?看看陆慎,后者正一副沉思神色,不知道在考虑什么。
果然,那位冯巡抚看着众人回到内厅,满意地一笑,又道:“这两位,想必就是京城里头来的两位钦差将军大人吧?既然两位恰逢其会,还请入内,一起看我平兴府除奸,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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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物华天宝,龙光射斗牛之墟;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
这是云裳最爱的《腾王阁序》。
平兴府,历名豫章、洪州、南昌、宜善、钟陵……就是这鼎鼎大名的滕王阁所在之地。这次路过平兴府,云裳原本打算登临滕王阁,好好瞻仰一番那“画栋朝飞南浦云,珠帘暮卷西山雨”的美丽景致;可谁料,未到平兴,就被这样乱七八糟的事情缠住,而且愈陷愈深,脱身不得。
而这闻名天下的“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之地,居然也有这样肮脏的黑色内幕。
是的,黑色的内幕。
从开始的懵懂,到现在的了悟,云裳在“听审”的过程中,已经将情况大致摸了个清楚。
丰城失陷,守军叛变。“赤脚军”携虎狼之威,即将进逼平兴城下。
巡抚冯子良一路大员,自然为众人魁首。然而,现在巡抚大人所想的,不是如何征讨叛军,或是加固城墙,准备守卫平兴,却是……平兴府失守,责任该由谁来负的问题。
镇南军都督涂凌远在赣州,副将朱富贵不过从四品武将,不欺负他们欺负哪个?
同时,朱富贵等人,也未必奉公尽职,他们一心要离开巡抚衙门,并不是为了与敌人决一死战,而是,要掌握军队,方便逃跑!
是的,从“赤脚军”在蜀中起事以来,势如破竹,相继将蜀中西路的宾州、高州、荔浦、阳朔、兴安;蜀中东路的连州、韶州;蜀中南路的全州、道州收入囊中。几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赤脚军”一路向东北而来,便使得高州、宾州知州丢了脑袋;连山县令、韶州知州被活剥了人皮;还有驻守在平息蜀中叛乱的与广西边境的桂阳军都督余启清、道州知州王常一等弃城逃命的先例。
可如今“赤脚军”主力暂时已经被堵截在了永州、赣州一带,出现在丰城的不过是小股散兵,主要还是叛军和山贼水寇……就能让一路大员仓皇若此!
云裳替陆慎感到心凉。
这样的一群朝廷命官,真的能行么?这样的一群朝廷养着的士兵和将领,真的能够同心合力击退士气正旺的邪教大众么?
陆慎低着头,他的脸埋在深深的暗影当中。
云裳叹了口气,她怀里的小狸嗷呜了一声,钻出脑袋来,舔了舔她的手背。
连它都感受到了这样的严肃和肃杀的气息了么?云裳苦涩一笑,小狸啊小狸,原本以为这里能够让你容身享福,吃鱼喝奶,但是现在看来……这种好日子似乎也快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