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的一丝一毫,皆出自他手,皆想着,这么弄,她喜欢不喜欢?
有些犹豫,然而依旧划开了落地的帷幔,于是交颈鸳鸯的红绡账便仿似从天而降。
隔着因为受了惊吓而微微波动的帘幔,他好像看到有两个人交缠到一起,难舍难分。
然而拨开帘幔,只有空荡,就连床褥,都是当年她突然失踪时的混乱模样。
他看了许久,缓缓坐下。粗糙的手掌抚摸着锦缎华褥,仿佛那里还留有她的体温。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他抬头,惊喜……她来了?
可是,帘幕静默。
原来不过是自己的幻想,奢望。
她怎么会?怎么会啊……
闭眼,皆是她曾经的娇嗔浅怨,而方才在醴泉殿外的风波,他竟是有些记不清了。
这是怎么回事?
在某些方面,他一向是笨拙的,全因了她的出现,才一点点的开化,一点点的萌芽。
而今,她不在了,疑问便憋在心里,憋得他难受。
他想一拳砸下,忽然异响又起。
循着望去,但见帘幕的一角正在痉挛般的抖动,仿若灵异。
这间屋子,除了他与她,再无人敢入……
他捏紧了拳,正待大喝一声。
那一角忽然露出了一点白色。
亦非纯白,而是中间带个小黑点。再然后,帘角一跳,竟是冒出个兔子脑袋。
白白的小脑袋,鼻子上有三个黑点……
“小强……”他惊道。
小强是五年前自他为它准备的“别墅”中逃脱的,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然而未等他惊讶落地,伴着小强的移出,又一个物件跃入视线。
他张了张口,忽然忆起,这只站在小强脑袋上的鹦鹉尚未来得及取名字。
于是他便看着鹦鹉驾驶着小强,仿若帝王般神气活现的向他颠来。
他弯了腰,本想捞起小强,鹦鹉却振翅一飞,落到他的手上。
“千、羽、翼!”
这语气,依稀是当年洛雯儿恼怒唤他时的样子。
这小家伙记性真好!
“雯雯,雯雯……”
此番,声气活泼了许多,连眼珠都跟着闪动,是自己当年的兴奋吗?
唇角不自觉的弯起,看着在脚边蹭来蹭去的小强,叹了口气:“你倒出来了,可是她……”
她不在了,也不知道了,或许,她早就把你忘了……
还有……雯雯,你知道吗?早在接你回府的时候,我就在后园的桂花树下埋了坛酒,只等着中秋那夜与你共饮。我还想,每年都埋一坛,我们就一直喝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而今,那坛困了五年的酒,当是味道更醇了,然而,它是不是要独自等待地老天荒?
鹦鹉不满被忽略,翅膀一展,落到他肩头。
“千羽翼在哪?”
千羽翼收回神思,看着它的煞有介事,几分感慨,几分落寞。
动物就是动物,怎知人的心思?
“不过是一个名字,怎称得上是亵渎?我今天来此只是想见一见王爷?”
这小东西,看来五年中学会了不少。也难怪,尚可颐最喜欢看戏,只是,他对这句到底是哪个剧目里的台词丝毫不感兴趣。
他打算挥走鹦鹉,安静的待一会。
自从遇了她,他善良了不少,否则,这种小东西想要骑到他肩上?做梦!
鹦鹉则丝毫没有自觉性,顺着他挥来的手又跑到另一侧肩膀上。
“王妃为何口口声声称我为贱民?我也是有名字的,我叫……”
他有些心烦,可是鹦鹉偏在此刻大叫:“雯雯,雯雯……”
他真是要无奈了。
“那么请容我见一见王爷,一旦见过,我立即从你面前消失,免得再污了你的眼睛!”
“我只是要见王爷一面,若是心愿得偿,随你处置,哪怕是……杀了我。”
一个“杀”字,令千羽翼的眼角跳了跳。
他忽然觉得奇怪,鹦鹉好像只在学一个人的话,不过听起来,理应有第二个人存在,那么这第二个人……
王妃?!
什么王妃?
“他什么时候回来?”
“我等他……”
“根本不是,我是……”
“雯雯,雯雯……”鹦鹉忽然大叫起来。
眼角狂跳。
鹦鹉所学的这个人,是雯雯?她曾经回来过,来找他……
那么那个王妃……是尚可颐?是她赶走了雯雯……
雯雯来找他,还说要等他……
这是不是说,她根本不是千羽墨派来的人,她也没有算计他,她就是失踪了……可是她怎么会失踪?又是怎么回来的?如今为何同千羽墨在一起?他们是怎么相遇,又是怎么……
他只觉得脑子里有无数的疑问,激得他几乎要爆炸。
他猛然一跃而起,冲出门外,对着空寂的夜色大吼一声:“尚可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