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截话,就见这位国主身子一斜,竟是被那个一直跟在身边的宫女拉走了。
他们面面相觑。
后来,众国主中便传出某无涯宫女恃宠而骄,竟意图“干政”,而无涯国主也果真是个好色庸碌之辈,竟被个小小的宫女迷得神魂颠,任其为所欲为。于是又联想其多年前竟欲弃国主之位而带一平民女子私奔,慨叹此国主的眼光始终难得高雅,实在难成大器。
然而,事实果真如此吗?
或许事实便是轩辕尚看着那二人相携而去时的神情……先是一怔,旋即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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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碌碌,向东行驶。
千羽墨拈着玉笛,极无聊的吹了首曲子,见对面的人无动于衷,便恶意的吹了几个难听而刺耳的音阶,然而那人依旧坐在自己的小床边上,对着窗子看着。
若不是窗子遮挡得严严实实,他真要以为她在欣赏风景,当然,是面无表情的欣赏。
自打那日被她拖走之后,或者说,发现他的手臂受伤之后,她便这样了。
其实有什么?那东西虽凶悍,鹰爪却没有毒,不过就是流了点血,可是她这样子……
按理说,她关心他,他应该高兴,不过回想她当时气成那个样子,想说什么又欲言又止,结果现在他有点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他的隐秘了?
不用说,定是胡纶干的好事!
他的心里有些复杂,担心的看着洛雯儿,忽然捂住胸口,无声倒下。
下一刻,就有个身影扑到跟前,紧张的看了他一眼,便要往车门跑:“御医……”
人却忽然被抓了回去,只一个闪神,就被压到身下。
眼睛对着眼睛,鼻子对着鼻子。
千羽墨那得意而戏谑的目光分明在说,我就知道你一直在看着我!
洛雯儿别开脸……可恶,又上当了!
“方才在想什么?”他的气息又近了些,唇瓣几乎要碰到她的唇边。
洛雯儿将脸别得更远些,深呼吸,再吐出一口气,就是不看他。
“在想轩辕尚?”
千羽墨忽然冒出这么一句,就容不得她不掉过脸,怒视他。
他的态度很认真,丝毫不像开玩笑,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她,漆黑的眸子彷如浸在水中的墨玉。
“现在谁也不要想,等到……你想谁我都不管了!”
他蓦地起身,负手立在床尾,再不说话。
洛雯儿看着他的背影,捏紧了拳,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其实,她是在气他,气他不爱惜自己,明明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却偏事事争先。她亦气自己,气自己害他受了伤,更气她竟然是过了那么久才发现他受了伤……冬季衣袍厚重,是衣物的里子吸饱了血实在撑不住,才让血流下来,滴到她的手上……
她咬住唇,不让泪掉下来,只死死盯住那个背影。
却见他陡然转过身来,已是带了笑意,一步上前,竟是蹲在她腿边,握住她的手,神秘兮兮道:“你猜我们现在要去哪?”
洛雯儿只看着他,他便自顾说下去:“雪陵!”
雪陵?岂非是与无涯背道而驰,难道他……当真要绕个大弯子再回国,只为带她游览另一大半的天下?
见她目光一闪,千羽墨不禁有些得色:“你不是要开一家品香店吗?”
洛雯儿的惊讶几乎要脱口而出……她一直是瞒着他暗地里进行,想要给他个惊喜的,他怎么会……
千羽墨刮了刮她的小鼻子:“你有什么事会是我不知道的?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
有一瞬的黯然,转而兴高采烈:“所以咱们就到调香圣地去瞧一瞧,也好为你将来开店做准备,你说好不好?”
如今只剩下了惊喜与激动,却是忘了追究……若要开店,必会离宫,也只有离开王宫,离开目前的一切,才能回到她原来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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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雯儿还记得,禹城之所以一年中有三个季节是冬季,就是因为毗邻雪陵。
所以当微带绿意的地面渐渐转换成单调的白,进而连绵起伏起来,她的心情也如同这逐渐连成一片的雪变得苍茫起来。
然而有些色彩,开始在记忆中跳跃。
青黑的城墙,挑动星芒的雪刃,暗色的士兵,鲜红的血液,跳跃的火光,伴着无数的厮杀,那个霸悍之人的厉吼一次次的杀进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