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是坐堂名医吗?”
小厮说:“他不是坐堂的,不过他是毛大夫的祖父,有名的神医。”
毛大夫就是之前给汤姨娘安胎的大夫,被宋氏送去给宋老太君看病去了。董太师一听来历可以信得过,才让老翁给汤姨娘诊脉。
老翁号脉,一开始眯着眼,后来整个合上,好似睡着了一般。
董太师又不放心了,压低声音问小厮:“他真是有名的神医吗?不是说全城的神医都被宜侯包揽了?”
小厮也低声道:“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神医——是这位老人家自己说的。”
“怎么是他自己说的?”董太师更不放心了。
“刚才小人挨家挨府的打听,这老人家主动上来说,他是一位隐姓埋名的神医,姓毛,愿毛遂自荐给咱们出一趟诊,治不好不收钱。”小厮低声道,“我说巧了,咱们府上原来用的大夫也姓毛,老人家这才告诉我,那位毛大夫是他孙子。”
董太师依然疑惑,但除了让这位老者给看诊,也没别的选择。
最后,老者终于睁眼,开口说:“不好,很不好。”
“怎样不好?”董太师紧张。
“这胎气不正呀。”老者摇头道,“往左上方歪了。”
汤姨娘听了,连忙点头:“对对对,我就是左上方疼,一阵阵的扯痛!”
老者又道:“不好办,太不好办了。”
董太师忙问:“神医可有解救之法?盼你妙手回春,救我夫人腹中孩儿。”他一着急,竟把汤姨娘称为“夫人”,旁边有其他嬷嬷听见了这一声“夫人”,当即悄悄离去,要往夫人宋氏那儿打个小报告。
那老者高深莫测地说:“解救之法么,就在这汤药之中。”他指的就是董阡陌煎来的那还剩半碗的苦药。
董太师一愣,低头看那碗药,问:“神医知道这是什么药?”
“好药。”老者拈须道。
“可这只是小女随口说的方子,胡乱煎的一碗应急之药。”董太师告诉他。
“绝对的好药。”老者肯定地说。
“您老知不知道这里面有哪几味药?其中可有带毒的药?”欧嬷嬷还是在针对董阡陌。
老者一指董阡陌,“你来说。”
于是董阡陌又一字不漏地背了一遍药方,等她将将背完,老者忽而重重拍案,将众人吓一跳。
欧嬷嬷尖着嗓子问:“真是毒药?”
老者又连连重拍石案,拍完了好一会儿才说:“好好好……好久没见到这样好的药方了!就让尊夫人照此方服用三天,她的胎位就正回去了。”
董太师等人松口气,刚才真被这老神医惊得不轻,以为此药方果然不妥,问题还不是一般的严重,老神医才这么激动,没想到他是在给这个药方叫好!
董阡陌觉得这个大夫根本是在乱吹牛皮,否则就是老糊涂了,她忍不住提醒他:“老神医,我说的这个方子是疏肝理气的,和姨娘的胎位关系不大。”
老者把眼一瞪,两个眼珠突出,义正辞严地教训她:“肝气正了,胎位还会歪吗!老夫行医七十二载,你们府上的毛大夫还是我的孙子,他老子穿开裆裤的那时候,老夫都进宫给先皇看病了!还用你一个女娃娃告诉老夫这方子是医何病的吗?”
众人一听,原来是一位给先皇看过病的神医,顿时肃然起敬。
老者又拍案道:“好,就照此方给尊夫人用,保证药到病除,来日生不出大胖小子只管找我老毛头!”
董太师听他这般有把握,这才松口气,心头一宽松,还释然一笑并夸赞了董阡陌,“好阡陌,好女儿,幸得你有办法,又有孝心,这才救了你姨娘和弟弟。”
董阡陌道:“姨娘和弟弟是父亲的心头宝,阡陌自当尽心尽力。”
这时,汤姨娘也说:“咦,这会儿感觉好多了,一点儿也不难受了,看来这药真是管用。”
欧嬷嬷一听立刻抓起药碗,要喂汤姨娘全部吃完。
董阡陌刚要提醒她,凉了就不能吃了,话还未出口,一只涂着丹蔻的手从凉亭之外伸过来,一把夺走药碗,向后一抛。
碗飞了,药洒了。
这手的主人不是别人,却是夫人宋氏。
但见她粉面含薄怒,朱唇带讥笑,张口就道:“姨娘好娇贵的身子,你一个人躺着,一群人围着你伺候,老爷亲自把药喂进你嘴里!”
汤姨娘受到了惊吓,捂着肚子,哎哟了一声,直挺挺往后一仰,躺进欧嬷嬷的怀里。
董太师睁大一双丹凤眼,从地上破碎的药碗开始盯着瞧,缓缓移动,一直瞧到宋氏的脸上。
在他眼里,那是一碗可以救他未出世儿子的药,而宋氏何等的蛮不讲理,上来就先挥手砸了那碗药!她到底长了一颗多狠多毒的心!
“父亲莫动怒,”董阡陌连忙劝道,“母亲一定是看药凉了,不宜给姨娘饮用,我再去煎一碗来就是了。”
“不用煎了!她不配吃药,也不配躺在这里!”宋氏毫不领情,并且咬着牙冷笑,“汤茹,你装够了没有!快起来吧你!”
说着,宋氏迅速绕过凉亭栏杆,气势汹汹地闯入凉亭,冲向汤姨娘,伸着一只手就要去扯汤姨娘下地。汤姨娘吓得哇哇大叫,两手抱着肚子缩进欧嬷嬷怀里。
董阡陌拦着不让宋氏过去,被宋氏一把推倒,就连她身后的毛老神医都被撞倒了。那老头儿一声惨叫,甚至盖过了汤姨娘的惊呼声。
说时迟那时快,忍了很久的董太师终于无法再忍下去,上前即是凌空一脚,正中宋氏的小腹。
这一脚之力是他憋了许久的怒气攒起来的,非同小可,只听宋氏发出一声闷哼,当时便侧飞出去,先撞上凉亭一柱,然后重重滚下冰凉沾雨的青石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