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怜悦不依,噘噘小嘴道:“四姐就会欺负我,今天我就要一次欺负回去,哼!”又对桃枝说,“你让开吧,我帮四姐梳个头。”
桃枝走开,董怜悦回头看了看,见屋里没有别人了,这才笑道:“四姐头发真是好,不上桂花油就这么乌漆黑亮,我是羡慕不来的。对了,你还从没梳过新娘子的盘髻吧,我帮你梳一回试试,反正你也快出嫁了。”
董阡陌诧异地抬眼问:“出嫁?五妹从哪里听说我快要出嫁?我自己倒不知道!”
董怜悦反问她:“这整个儿家里,能最后拍板决定你我姊妹终身大事的,还能有谁?你说我是怎么知道的?”
董阡陌笑了笑,道:“五妹真是不乖,又去老夫人的园子里乱逛了。我劝你以后还是少去吧,哪天在窗户底下被老夫人或李嬷嬷抓一个正着,看你怎么哭。”
董怜悦用紫檀木梳将董阡陌的长发一梳到底,才闷闷不乐地说:“四姐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呢?可我一点玩笑的心情都没有,兔死狐悲,四姐你嫁出去之后,下一个可就轮到我了。”
“兔死狐悲?”董阡陌调弄胭脂,诧异地问,“有那么严重吗,女孩儿家哪个不要嫁人,嫁了人就要死了?”
董怜悦放低了声音,慢慢道:“可你要嫁的那个时炯,是三姐的未婚夫,说不出有多可怕的一个人。他荒淫无度,小妾无数,死在他手上的更是不计其数。四姐你要真从了这门亲,往后水深火热,那不就跟死了一样?”
董阡陌抬头望一眼帮自己梳头的少女,蹙眉笑问:“这些故事,老夫人不可能会当着你的面去讲,保不齐又是你在窗外听来的吧。道听途说,不足为信,世上有那么坏的男人吗,若真有,我倒真想瞧瞧。”
董怜悦小脑袋摇了又摇,急道:“不能瞧,瞧了就死了,四姐你太天真了!那个时炯是三姐的表兄,家资不菲,又是世家子弟,倘若他稍微有一分好处,像汤姨娘那样会打算又疼女儿的人,怎可能不叫三姐嫁过去?可见是坏透了的一个人!四姐你可千万不要嫁给他!”
董阡陌凉凉道:“天真的是你啊,五妹,岂不闻天下乌鸦一般黑,你道时炯这个男人不成器,又凶蛮,觉得他是天底下顶坏的男人了,我倒觉得未必。”
“未必?”董怜悦有点来气,觉得董阡陌有点犯傻。
董阡陌道:“就算他坏,可是他顶着他的坏名声,坏在了明面儿上,比起一些道貌岸然,表面风评良好,实则坏事做绝的男人,我倒觉得一个坏在明处的人还更有三分真性情。”
“他可是会杀人的,几十个小妾被惨遭蹂躏后死在他手上--这些都是我听汤姨娘和老夫人谈论过的!”
“好吧,就算有朝一日被他杀了,那至少我还知道,自己是死在谁的手上,”董阡陌望着铜镜中长发披肩的少女,目光幽冷如鬼,“也能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以致落得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再来一次,我才算活明白了,原来所谓的现实就是,在他们那些男人的眼中,咱们女子的性命比一匹马还轻贱,抽几鞭子是常事,一刀屠了也是你自己活该。”
“再来一次……”董怜悦听得十分迷糊,“四姐你是吓傻了吧,所以才这样悲观。你说的那些都是坏男人中的极品,明明有好的放在你面前,你不去挑,让我看着也干着急。”
“好的?”董阡陌点一下头,唇畔现出点嘲笑的痕迹,“怎么我一个都没瞧见过。”
董怜悦不赞同道:“天下最好的男人,就是咱们的毓王表兄了,你瞧不上谁也不可能瞧不上他吧?挑他不好的女子,除非是个瞎子!”
“他?”董阡陌嘲笑更浓,“我自然不是瞎子,他有多好,我瞧得真真儿的呢。”
“所以说,既然你也心念表兄,就该去求求老夫人,让她阻止母亲把你嫁出去!”董怜悦急迫地说,“你要真选了那个时炯,可就真是瞎了眼了!”
董阡陌沉默一会儿,沉静的目光似一泓清水,放在董怜悦脸上,慢慢瞧了一会儿,直到将董怜悦瞧得不自在了。
董阡陌才道:“多谢五妹这么为我着想,只是前个儿我还以为时炯挺不错的,能巴上他实在是我的运气,我心头一喜,忙不迭的就应下老祖宗了。这会儿再跑去求,反复无常的小女儿心性,老祖宗也未必乐意搭理我,她老人家现正等着律念师太睡醒觉,好说出太白金星的警示名言呢。如今除了趋吉避凶,家里谁办喜事谁办白事,那全都是小小琐事,不该拿去烦她老人家。”
董怜悦又是叹气,又是摇头,恨铁不成钢。
最后她只好说:“反正话我是带到了,四姐你一意孤行我也没辙儿了,只能盼你自求多福。”
董阡陌噙着笑意地点点头。
心里不由猜起来,让她“带话”的那个人是谁?以前也不曾见董怜悦这样热心肠,而这半个月里,第一个对董阡陌十分热心的,是毓王府里的王妃;第二个就是这三两日,尤其表现热心的董怜悦。
今天的董怜悦显得有些着急了,仿佛背后有双手在推着她,使她慌不迭地来劝说。
她的话固然句句在理,可她忘记了一个前提--交浅言深,必有所图。
她们虽然同是董府千金,可是过去十几年从来都没这份儿交情。五月和桃枝都蛮惊讶的,以为是她们小姐开窍了,也开始交际往来其他小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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