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娘,你的眼睛虽然能看到了,但最好短时间内还是不要用眼太多。多闭目,才能好得快。”刘成在帮她针灸,见她对自己不停地说起眼明后的所见,语重心长的劝告她。
张四娘嗯了一声,经过刘成的针灸及按摩,还有马郎中的热敷后。张四娘的视物能力大为提高,但要达到正常视力,还需要一个长久的保健过程。
针灸不能天天扎,药也不能天天吃。这个阶段过去后,就是她真正的视力水平。此后,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所以说,未来将是一个自我保健的过程。张四娘决定之后每天都做眼保操,那个对缓解眼效劳还是有好处的。
“姑夫,你都不紧张的吗?”张四娘闭着眼睛问道。
“紧张?”
“嗯,后天,你就娶亲了。我瞧着你一点当新郎倌的样子都没有。旁的不说,至少你要娶我小姑了,不该有些兴奋或者紧张?”
刘成轻笑嗔道,“你啊,就你想得多。”
“紧张,倒是有那么一点点。毕竟是人生之中的大事,说不紧张是假的。但我一直都在控制自己的这种情绪。”
他见她微皱了下眉,笑了一下。
“你是因为小姑,对吗?”
“嗯。”刘成并没有否认。
四娘是个极为聪明的孩子,她的思想类于成年人,他也乐于同她交流。换句话来讲,若不是四娘是个孩子,或许,她会成为他最知心的红颜。
张四娘点了下头,若是因为张玉凤,确实是可以从这个角度理解刘成所说的话。
在宋张两家有一件众所周知的事,就是张玉凤嫁给刘成是被迫的。张玉凤之前甚至以死铭志,来抗拒这门亲事。而刘成娶她也是因为被张老爷子冠上“男女授受不亲”,被迫娶的。
从前,在刘成看来,娶亲是一件极为奢侈的事情。因为他的罗锅子,不可能有姑娘嫁给他。而眼下,娶张玉凤,也完全非他所愿,不过因为责任不得不娶。
他紧张,是源自对未来生活的不确定。毕竟,不管有没有夫妻之情,日子得过下去。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他宁静的看书、行医生活也将会打破。他要为了生计,为了那个“妻”,而努力把日子维持下去。
娶亲是一种责任,好端端的姑娘总不能委屈了她。
刘成是这般想的,压力也就相应地产生了。
刘成拔出了针,张四娘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人又看清楚了几分。
这个刘成,是在她睁开眼睛后,看得最好看的男人。他的气质高洁而又恬淡,若不是那背后凸起的罗锅子……
“其实,有些事情,可能我们都把它想得太悲观了。小姑虽说任性了些,但她人不坏。不过是走了牛角尖,还没钻出来。姑夫,你多担待些,日子久了,她会明白谁才是她最该珍惜的人。”张四娘安慰他道。
刘成笑了笑,抚了抚她的头,“我都这么大的人了,再想不清楚这事儿,可不就白活了一场。我不管你小姑是怎么想的,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妻,我好好待她便是。”
他笑着起身,后天就娶亲了。他给四娘医完眼睛,也得赶回去收拾屋子。
现在他家里头,宋王氏母女两人都在帮着布置呢。他也不能偷懒,全权的放手让别人帮忙。
到了晚上,宋王氏母女两人回来说,新房都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
本来作坊是等着刘成成亲的那一天停工,但仔细想过之后,觉得时间太紧。还是要早点把作坊收拾出来。作坊前的小院子要搭棚子,请来村子里做饭菜的好手在里面掌勺。
至于说菜色,均以鸡鸭鱼肉四道硬菜为主,配以应时的青菜炒炒,再做一道汤。以刘成现在的能力,能做出这样的席面,已经很不错了。就这席面放在哪个村子里也不会挑出错来。
张四娘也觉得这席面不错,其实里鸡鸭鱼肉这道主菜,都不用到镇上去买。前来做席的人,在此前都已经陆续到刘成家送了礼。刘成向来对穷苦的村民帮助良多,他们前来贺礼,银钱是拿不出来的,多以鸡鸭鱼肉充当彩礼。
这样一来,倒也省了不少去镇上采买的麻烦。来掌勺的几名村妇明天一早就要在作坊里收拾这些肉菜的。宋王氏、江婶子、还有大山娘都过去帮忙。
“四娘,明天一早,你和你母亲去张家走一趟吧。”宋王氏泡好了脚,觉得解了不少的乏。想到了给张玉凤添妆的事情,“这事儿别拖着了,咱们也就和她这一过了。单讲这张家就只剩下这一个孩子嫁人了,按理也该过去。既然都买了妆礼,别想得太多。”
宋氏因想到张玉凤要嫁到西山村,往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就把从前她误会自己与顺子有私情的事情告诉了宋王氏。
宋王氏当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怪罪宋氏不该给顺子送褂衫。说是谢他帮着她娘家种地,但也不该由着自己出头办这事,尤其明知道顺子对她余情未了的时候。
但眼下宋氏已经合离,再说这些已经无意义。
宋王氏再次告诫宋氏,希望她能恪守本份,不要与顺子有太多的牵扯。即使是再嫁,顺子也不是首选。
宋氏问为什么。
宋王氏叹气,从前她还想着宋氏合离马上就与顺子在一起,怕被人戳脊梁骨。只等着过个一年两年的,再议此事不迟。可现在中间夹着张玉凤这一过,事情就变得复杂得多。
万一张玉凤不死心,将她还是张家媳妇的时候与顺子牵扯不清的事情到处宣扬,宋氏以后还怎么做人。
所以,宋王氏劝宋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女人这一辈子活着就是图一个好名声。如果宋氏执意嫁顺子,她的名声也就完了。
宋氏再有心也无法,只能将苦水默默地咽到肚子。
当然,这母女两人之间的对话,张四娘是完全不知晓的。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宋氏与张四娘去了张家。
张老爷子前一晚从何氏嘴里得了信儿,特意在家里等着。按理,这个时候张玉凤应该是在家里待嫁的,结果,她一听宋氏要过来。在这个时候过来,除了添妆也没有别的事儿,她不愿意看到宋氏,就不顾家人的劝阻,跟着大房一家子下地里干活去了。
张四娘进了张家的小院儿,在东厢房前伫立良久。这就是她从前生活过的地方啊。
张家的院落虽小,却是比宋家的小茅屋不知强上多少倍。
东西两处厢房,上房两间,院中一棵海棠树,虎子趴卧在地上,见着她来,摇着尾巴就扑了上来,亲昵地在她的脚间磨蹭。
“四娘来了?”张老爷子在上房西屋里叫她。
张四娘忙应了一声,随着宋氏进了上房。
张老爷子将四娘仔细打量了一番,这孩子的眼神复明后,整个人的气质、样貌都发生了很大变化。那灵动、聪明的小姑娘,正冲着他咧着嘴笑,甜甜地叫他“爷爷。”
“好,好,咱们四娘是个有福的。”张老爷子在打量张四娘的时候,她也在打量着他。
张老爷子瞧着比宋王氏更加苍老。皮肤黝黑,皱纹深深地刻了满脸,手上枯瘦,粗大的青色血管看得分明。只有他的眼睛,此时正闪烁着泪花,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
张四娘从小就依赖张老爷子,知他是除了宋氏之外,在张家最可依赖的人。当初眼盲时,也多是他牵着自己的手,走遍院落,走过村道,走过太子河畔。
张四娘依赖他的同时,却也不喜张老爷子的自私与**。在处理宋氏与张义光事情上,使张四娘对他很失望。
可不管怎样,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张四娘促使宋氏成功合离,她心头的一块大石头也放下了。
张老爷子对她的舔犊之情是真的,单就这一点,张四娘对他还是怀揣敬重之心。
张四娘帮他擦掉眼泪,笑道:“要不是爷天天对着狐黄二仙央求,我也不能好得这么快。我这儿,给爷记着一大功呢。”
张老爷子呵呵笑道,“你这丫头越发顽皮,竟打趣起爷爷来了。”
“娘,你不是有话要与爷说嘛。”张四娘看着耳房里有没有人,就知道张玉凤不在,那把添妆的首饰给张老爷子也是一样的。
宋氏知道张玉凤不在的时候,就有些失神。
常理,姑娘出门子前三天都不该离了家的。张玉凤闹得这一出,宋氏一下子就联想到自己身上了。
听张四娘叫她,勉强打起精神,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布包,打开后是镯子与耳环。
张老爷子一看就知这首饰不菲,推拒道:“你这是干啥?拿回去吧,玉凤的嫁妆你不用给这么重。之前你不是已经送过一回了嘛,我瞧着就挺好,这些留着你戴,要不就给四妇戴。不用给她。”
“爹,这是我和我娘的一点心意,你就替妹子留下吧。”宋氏又将红布包推了回去。
“玉儿,你还是拿回去吧。你母亲活着的时候,都给玉凤预备下嫁妆了。一整套的头面,还有嫁衣都是现成的。你啥时瞧过她安安稳稳地做过针线活儿。还不是东一下子,西一针脚的瞎弄。”张老爷子说这话时,很是无奈。对于张玉凤,很多时候,张老爷子都有一种无力感。
他给张玉凤找的这门亲事,除了刘成的医术之外,看中的就是刘成的稳妥。她的这个女儿,别人不知道,难道他还不知道嘛。太过任性,眼界也不高,心却不低。总有一天,她会后悔的。
好在刘成是个稳重的人,如果能多担待她一些,而她也能收敛了心境,好好与他相处,那他们的日子会过得很好。
“爷,这首饰是咱们给小姑母添妆的,又不是给你老的。你老可别推了,就代她收下吧。这里头,可不止我姥娘和我娘,还有我的一份心意呢。你就别与娘推来推去的了。再说了,你老不能单想着小姑母,还得看姑夫呢。嫁妆多了,又厚重,到了婆家才不会受屈。虽说,姑夫家中无长辈,但礼多人不怪。谁不怕这礼咬手怎么着。”四娘笑着将红布包塞进张老爷子的手,“不过,你老也放心,姑夫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我只是这么说说,咱得给自家人装门面不是?”
张老爷子被母女两人劝说,最终把这首饰收了下来。
他要留两人在家里吃饭,张四娘替宋氏解围,说是要帮着刘成布置新房得赶回去。
张老爷子下地亲自送两人出了房门,走到东厢房门口时,张老爷子又重重地叹了口气,“玉儿,你啥时候和四娘搬回来了。”
听了这话,宋氏变得极为沉默,低头不语。
“爷,你老好好保重的自己的身子,别总操心旁的事情。开弓没有回头箭,我瞧着张义光可没有闲功夫关心这个事儿,你老就别管了。”张四娘知道宋氏不可能亲口告诉张老爷子合离的事情,就插话道。
“你这孩子,咋说话呢。”张老爷狠剜了四娘一眼,这孩子是下了狠心不叫老三爹了。
可这怪谁呢,作孽啊!
张四娘不甚介意张老爷子的态度,满不在乎朝他咧嘴一笑,拉着宋氏和他告辞而去。
过了吊水桥,宋氏没有带四娘回家,而是绕过家门往九连洞去。开春了,山上这个时候到处都是山野菜。张四娘从前最喜欢吃蕨菜,凉拌或是炒肉都好吃。在超市,这种用蕨菜腌出来的咸菜都会卖得很贵,好几十块钱一斤。她问过宋氏,知道这西山岭上也有这种野菜,就开心得很。这下可有的吃了。蕨菜的生长期很短,也就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过期就没。这回她的眼睛好了,就迫不及待地去采了。
这蕨菜绿茵茵地,与漫山的青草相伴生,很难辨别。宋氏摘了一大捧的时候,张四娘手里才摘了三五根。
“行了,够吃一顿就好。谁知道你会喜欢吃这个。我和你姥娘都不太喜欢蕨菜味儿。春天里火大,一役都摘荠菜吃,明目去湿。”宋氏摘好了蕨菜根茎,整整齐齐地码了一大把都给了四娘。
“娘,你嫌这菜有味,肯定没把蕨菜用沸水烫过,你把它烫一烫,再浸入凉水中就能除去异味了。腌就不必腌了,直接切成小段,炒点肉。可好吃了,得,我也甭与你说了,今儿这道菜我做了。你就和我姥娘等着看我的厨艺吧。”
张四娘摇头晃脑地卖弄着。
她从前就不是个懒人,特别喜欢下厨房做菜给父母吃。如果遇到喜欢的,但不会做的,就上网问度娘制作方法。然后打印出来,贴到厨房的瓷砖上,一边看一边做。倒也做得有七八分的滋味出来。
宋氏一听这话,喜不自禁。
事实上,张四娘九岁了,在古代的穷苦人家里做这等活计并不是件意外的事情。宋氏早在五六岁的时候,就帮着爹娘做活计了。
从前,张四娘眼盲也帮不上什么忙。现在眼好了,她能主动提出做事,这让宋氏很欣慰。虽说,从前她也帮着家里赚了很多银子,但亲自动手做事的时候还是很少的。重点都在她的新奇点子占了首功。
到了做晚饭的时候,张四娘果然下厨炒了菜,宋氏见她第一次下厨就在一旁帮着打打下手。张四娘做事还是很有条理性的,把切好的食材都准备齐全了,才下锅翻炒,手到之处,啥也不缺。说是宋氏打下手,其实,不过是帮着她看着火。炒菜,煮饭,都是张四娘一个人独自完成的。
当晚宋王氏吃到张四娘做的饭菜,唏嘘不已。说是得了儿孙的济了。(得济:多有依靠的意思。长辈得到晚辈的照应。可以理解为老有所养,老有所依。)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元娘来接四娘过去送亲。
张四娘穿了新做的春裳,打扮妥当。与元娘一同往张家去。这是一早就定好的,何氏觉得宋氏合离,但张四娘不管身世如何,名义上还是张家的孩子,送小姑母出嫁也是应该的。
元娘今天打扮得也很漂亮。在张四娘看来,元娘和二娘长得都不丑,不是她自卑,而是这两姐妹长得真的比她好看。这都是随了张老爷子的根基好。张义忠长得不错,何氏就差了不少。
张四娘进了院子和张家人长辈见礼,看到了二叔独自一人来送亲,还看到了穿着一新,脸色苍白的张义光。
张家这三兄弟,长相都好。不过,长得最好的还属二叔张义勇。个头高,挺直的脊背,宽阔的胸膛。一看就是长得结实能干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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