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很暖,从春日枝头斜斜照下来,映出小男孩脸上那层细密的绒毛,象是新结出的桃子,粉白红嫩,极是可爱。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眨也不眨的盯着眼前那个老仆的动作,给他递水,递剪子,递花盆。小小的个子,搬动起那样大大的东西,更有一份稚拙的天真,让人会心的就生出笑意。
“小言啊,你记着,象牡丹、兰花这些娇贵的花儿呀,每年春天翻盆的时候,都得把根清洗晾干才能上盆。象这些老的没用的,就得剪去,才不影响过后的生长。”
老仆絮絮叨叨的说着,小男孩认真的听着,虽然他不会说话,却看得出,他是一个字一个字都记在了心里。
新开的一丛夹竹桃后,才回家的念福停下了脚步。
原本在花丛中扑蝴蝶的旺财发现她来了,顿时亲热的跑过来打招呼,可念福看着这对师徒,却只拍拍狼崽子的大脑袋,轻轻嘘了一声。
孩子是罗小言,老仆是家中的花匠老黄。
在跟沐劭勤商量了许久之后,父女二人决定把罗小言留在府中了。一面让他跟着家中有学问的下人读书识字,一面也教他一门正经手艺。
罗小言在破园的时候,就对种花养草表现出极大的兴趣。所以念福决定,还是教他这个。
花匠老黄,是阿顺推荐的。他长期在府中受欺压,太知道每个人的品性了。老黄是个孤老,虽沉默寡言,外表冷厉,却是个极忠厚的性子,又有一手伺弄花的好手艺,否则也不会被沐太后挑中,送到弟弟府上来。
原先念福还担心这样一个老人会跟不会说话的罗小言合不来,没想到这一老一小竟是出奇的投契。
相处没两日,罗小言就主动要求搬到了花房,跟老黄吃住在一个屋里,跟对亲爷孙似的,每天从早到晚都泡在花圃里,总有说不完的话。
当然,是老黄在说,罗小言在听。
可看着二人眼中同样流露的幸福与满足,念福安心了。
用眼神示意旺财,好好守着罗小言,在看到狼崽子乖巧的到小男孩身边蹲下时,这才放心的离去。
原先,沐劭勤想过把罗小言远远送到乡下去,给他一个田庄,换个新的身份,开始新的生活。
可这样,到底不妥。
因为那癞皮陈和当铺老板的失踪,已经说明罗小言身份的暴露。万一有心人要拿这个做文章,到时沐家就是把人藏到天边,也无济于事。
最后,是念福的一番话,帮沐劭勤下了决心。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管小言跟沐家有什么关系,咱们越是藏着掖着越是惹人怀疑,倒不如大大方方把他留下。万一哪天皇上问起,就说咱们也对他身份存疑,但也没有证据,不敢肯定,就把他留在了府中,省得有人兴风作浪,以皇上的英明,必不至于怪罪。”
沐劭勤思前想后,同意了。
如果罗小言跟沐家没有关系,他们就不至于滥伤无辜。如果罗小言跟沐家有关系,那还有什么地方能比放在自己家里更安心的?
更何况,若他真的是沐三姑娘所出,那就流着一半沐家人的血,不管他的父亲是谁,沐劭勤都觉得自己有这个必要,和这个义务来保护他。
有些事情,一旦决定了,真正做起来也没那么难。
平王府不过多了一个小花匠,就象在湖面投下粒小石子,很快就平静了涟漪。
下人们的目光倒是更多的集中在自家郡主身上,她那小院新开,已经开始从外头采买仆役了,还要拨一些人过去伺候,大家自然更加眼红那里。
不过郡主要求也高,凡是想去的,都可以报名,不过先要通过一个新来的大丫鬟的面试,然后还要经过一个试用期才能留下。
有人倒是辛苦考上了,可不下三天就被灰头土脸的刷了回来。有些信心不足的,就不敢去轻易尝试了。听说今天又从府外带回来了几个,也不知谁会好运的留下。
九九八十一天的幽禁结束,今天沐太后正式回宫了。
为拉近关系,念福和爹娘一大早的就赶去相迎了。虽说效果可能不咋地,但样子毕竟做足了。
回来看过罗小言,念福也自回房了。
此时,一碗恰到好处的热茶搁在手边,念福捧起,闻着幽幽茶香,心底幸福的叹了口气。
这个翠蓉,实在是个人才。
看她才来了几天,可自己身边整个感觉完全不一样了。要说从前念福回家就是掉进福窝,如今一回家,是掉进专门为她量身打造的福窝里。
怪不得永宁公主肯对一个情敌这么用心,实在是有道理。
这个翠蓉,就象是春雨,用润物细无声的方式,默默改变着周遭的一切。
念福现在越来越觉得,她对身边的丫鬟婆子,就象是如臂使指,有时候都不用念福这个中枢大脑下达命令,“身体”就能迅速的做出反应。
待她喝下第二口茶,把茶杯放下,翠蓉开口说话了,“郡主,牙子带了几个新人过来,我粗略的瞧了瞧,留了三个得用的等您来挑。不过眼下快到饭点了,是给她们派了饭再看看,还是现在就去挑?”
餐桌礼仪,有时很能考验一个人的教养。念福果断的道,“那就饭后再挑吧,早上厨房好不容易买了些鲜笋活鱼,我先去收拾那些,要不搁到晚上就该老了。”
翠蓉垂眸,眼中却掠过一抹善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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