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口也无,睁眼闭眼,全是念福那双弯弯的笑眼,似是在嘲笑她的无能。
善音姑姑劝道,“太后,您就吃点东西吧。您从昨儿起……”
“不吃!”一肚子气都气饱了,哪里还有心思吃饭?沐太后再想一想,忽地阴阴一笑,“我倒是要看看,这丫头究竟有什么通天的本事,看她还能撑多久!”
于是,在第四天上,东市代表官府施粥的齐王楚王粥棚,南市鸿兴楼为首的粥棚,还有西市豪商们的联合粥棚,都被告知,“因国库存粮紧张,所以从今日起,官府送来的粮食将减半。”
什么?所有人都震惊了。
几大市的灾民目前已经相对形成了一个比较固定的局面,如果骤然缩减,那就表示会有一半的灾民吃不上饭,那让这些人上哪儿去?
唯一的选择,只有北市。
因为那里的粥是全京城唯一加了油盐菜肉的粥,从前大家不去抢,是因为在别处也可喝到活命的粥。可要是当生命也受到威胁了,大家会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那里,可这样一来,北市的压力得有多大?
爬在梯子上看了看,费直的头皮都快发麻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整个人流量超出平常两倍有余,这么多的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北市,是唯一没有接到通知的地方。连费直也不知道这么多的百姓是从哪里来的,更何况是念福?
怎么办?
念福站在欧阳康的身边,心里一阵阵发慌,这么多的人,她们家的粮食怎么可能够?
欧阳康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了。
再看一眼那越发拥挤的灾民,他突然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无力。
今天,宫中连做样子的粮食也不给他们送来了,只有奉命而来的侍卫,沉默的注视着他们家一袋一袋拆开自家的粮食,投进锅中,分给百姓们。
破园里,原先足够支撑三五个月的粮食早就吃光了。甚至连他们辛苦攒下的银钱,也为了购买粮食,花用了大半。欧阳康不心疼钱,他只是在想,等过了今天,他们自己要上哪里去讨一口饭吃?
皇上为什么还不理政,先生为什么还没有半点消息?没有他们的帮助,他该怎么与太后的意志作抗争?
“让一让,都让一让。”忽地,两辆马车过来了。
念福不认得,可欧阳康在看见车边的那个中年文士时,很是吃了一惊,“裴先生?”
国子监的一把手,裴行彦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又看了看这里的粥棚和如山如海般的灾民,淡淡问,“把粮食搁在哪儿?”
欧阳康诧异了,“您……”
连关耀卿都知道他家得罪太后的事,以裴行彦和关家的关系,他会不知道吗?他怎么还敢公然亲自来送粮?
可裴行彦摆了摆手,“我这不是送给你的,是听说朝廷国库紧张,来送给这些灾民的。我家贫力薄,没有太大的能力,区区两车粮,也只是杯水车薪而已。”
可他这样做,已经是最大的支撑了!
欧阳康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了,可裴行彦却站在人前,冲灾民,还有百姓道,“各位请听我一言!如今天灾当头,光靠朝廷救助已经很难支撑原有的施粥量。所以我在此恳请各位,切莫因粥量少了,就为难这些施粥之人。另外再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大家能否减一减饭量,先不要想着吃饱,能保住性命再说?另有余力的百姓,能否也能捐些粮食过来?涓涓细流,终也能汇成江海。今日哪怕是一捧米,两棵菜,兴许就能活人一命。咱们身为大梁子民,本该同舟共济,共渡难关才是。还望大家不吝伸出援手,相互支撑!”
“说得好!”人群中,一个汉子站出来了,念福认得,这是她家食铺的老客户万大哥。
他走出人群,站到众人之前,“我老万没什么本事,就是一个臭苦力。可大雪那几日,要不是祝家姐儿开铺,恐怕连口热饭也吃不上。这回她家赈灾,我早想来帮帮忙了,奈何没什么能力,也不好意思站出来。可如今这位大爷既然说了,那我就不怕丢这个脸了。”
他从身后取出一包粮食,“这是我早上才买的十斤米,我留一半,其余都给你们吧,请不要嫌弃!”
“我也来!”
人群中,有更多的百姓站了出来,纷纷慷慨解囊,他们拿出的东西并不多,甚至连整袋子的米都没有,可没有人敢轻视他们的心意,因为这些无足轻重的东西,可能已经是他们的半副身家。
终于,有个监督施粥的侍卫也站出来了。从贴身内衣里取出一张取粮凭证,递到了念福的手上。这是士兵专用,并不需要付钱就可以去领的。
温热的,薄薄的一张纸却似有千斤重,念福双手捧着,轻轻颤抖着,眼泪在眼眶里拼命打着转,已经急欲落下!
太后娘娘你看到了吗?你想打倒我,没这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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