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忘了此来的目的,萧泽只得握拳靠唇很是认真地咳了咳。
徐讷白了尊贵的太子爷一眼,才停了手,示意曼云去看了吕守手中盖着黄绫的拖盘。
绫布掀开,露出了一本书册和几个小巧的药瓶。
“贺良娣临终之前,曾向奴婢提到她藏了当初蕙心遗物的所在。这些都是起出的东西,此前有给徐观主看过,他让拿来说是也许燕王妃会感了兴趣。”
“几瓶药倒是别出机巧配下的。我是发现其中一瓶与你小时候自个儿总爱瞎调的几款毒很是类似,所以就让拿过来给你看看。”
爱瞎调的毒?尽管受了师父的提示,极有生个孩子笨三年架式的周曼云蹙眉想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地反应过来,也许就在眼前的拖盘之中就有着前世送她轮回的那瓶毒药。
她轻轻地低下头,榻上的无齿小儿以为娘亲看他咧嘴乐着,张开了一双嫩丫丫的小手。
周曼云扬眉笑道:“师父且先收着吧!我现在正喂着昱儿,留着以后再细看了。”
留着?!也许留到最后永远也想不起去查看了。徐讷心下了然,挥挥手让吕守好好地把带来的东西收拾了准备再带回清玄观去。
曼云也不过是有银子相助,辨毒灵敏自得天赋。但是身为人师,他只须花些时日自会理清了这些新毒。让萧泽带着吕守过来,本就是让身为人母的曼云拒绝了,以免他们主仆会想着让曼云参与了这些烂事。
低头收拾的吕守嘴角噙笑,偷眼儿看着已挤掉徐讷成功抱起了小娃儿的萧泽。
如果没有这样正大光明的理由,吕守也没有别的法子能诓带着太子殿下一起进了嘉宁堂。
目光从几个药瓶上巡过,吕守的淡笑又化了淡淡的惆怅一叹。
偶尔,小太监静下来也会想到此生旁观过的奇怪女人们。就如贺明岚,因为萧泽嘱过随她所求,所以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天,吕守曾跟她逛了半天的大慈恩寺。
当时他看着贺明岚从一座废弃佛塔下寻出她当初假借祈福进寺后偷藏下的毒药,还以为她是要用着自存的药物终结了性命。
可不成想,贺明岚只是将寻到的东西都交给了他。然后却是步上高塔,纵身一跃……
高处落下的粉身碎骨比之毒药入口的肝肠寸断,那一样更痛苦些?若是自己面临了死亡,会想要怎样死去?
吕守呆站着,不觉地发了一阵儿痴来。
以至他再回过神,才尴尬地发现本应守护着的主人已放下了小娃娃萧昱,被孩子的父亲拉着一道偷偷溜到书房去说了兄弟间的私话。
曼云抱着正踢腾小腿的萧昱,一双尽将一室异动尽收的明眸闪闪,头抵上了小小子圆圆的额头,母子俩个儿一齐呵呵傻乐……
待等四月初,南征军的回归重又在洛京城里掀起了一阵儿热潮。
南征诸将封赏优厚,但身为主副帅的萧潭与萧渊只是得了皇帝的一旨褒奖。
民间百姓知之甚少也自然想得单纯。皆已封王的两个皇子已然地位超然,如果再赏,总不成夺了太子的位置让他俩分了。自然当皇帝的老子好好夸夸就得了。
但在知情的朝堂上,已涌起了别样的暗潮。
因了当初立嫡立长而下的套,萧潭的妻族也有参与正月里的谋叛。事败得快而急,最后舍赔上了族中数人的官职实权才得以拔出了深陷乱中的泥腿,只是元气大伤。
身为南征军主帅的萧潭虽由楚王妃撇清无关,但回师途中还是被身为副帅的三弟绷紧精神盯防才进了京。
萧潭是否应当问责?以他为首的诸成年皇子就藩,如果皇帝许了皇子去藩地是否应当予以军政大权……
朝中一时间熙熙攘攘,又重启了一番争议热闹。
萧家的几兄弟倒也沉稳,一个个谨守门户,相到比着老实本分。
待到七月,燕王府的长子萧昱已能独坐稳当,抓着软酥糕饼磨着刚出小牙的时候,燕王萧泓第一个上书请旨出京。
一石激起万重浪。
奏章引起哗然,实因上表的内容太过直白。
萧泓求带兵往燕,但也明明确确地写着身为景帝嫡次子的他决意放弃了他这一支的皇位继承权。
虽说太子萧泽的身体已然逐渐康复,看着定能护着膝下嫡子萧晗长大成人,按着先嫡后长不立幼主的规矩,萧泓现下看着不过注定是个备而不用的替席。
但千百年来,皇位的归属皆由皇帝圣心独断,还没有皇子主动提了他不要。也只有这位据说尽得了皇帝偏爱的皇子敢这样大胆地将话说出了口。
各种各样揣测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深深宫阙。
更令朝野意外的事发生在中秋节的宫宴上。
皇帝萧睿当着勋贵大臣的面,拿着一块调兵虎符逗引着刚学会爬的燕王世子爬到身边,待等高高抱起了白白胖胖的孙子时,老怀宽慰地大笑着许了一个月前萧泓的请求。
中秋月溶溶,悠悠车辙辗着桂子清香。
“世上一切都必须有舍才有得,对不对?”,硬跟妻儿挤在归府车辇上的萧泓眼眸熠熠,伸手轻轻拽了拽正被儿子抱在手里啃的金虎符。
这是皇爷爷给自个儿的!萧昱虽不会说话,但显然心里明白得紧。他白嫩嫩的双手紧抠着漂亮牌子不放,刚长出的一对小牙狠狠地咬在了老爹的手背上。
“你放手!”,曼云一声娇叱,萧泓立时腹背受敌。
萧泓的手刚一拿开,小萧昱就呵呵笑着把金符塞到了曼云的手里,小脑袋也跟着拱到了娘亲软香的怀里不停地拔浪着。
“臭小子,啥便宜都要占!”,盯着妻子微露出的一抹雪峰,萧泓的喉结不由一动,生咽了口水。
燕王殿下立时打定了主意,待转回府第一件要做的事不是收拾了北上的行李,而要打场硬仗,逼了已长牙的小子立刻戒奶。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