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挨着窗,曼云目用余光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下疑似的跟踪者。
方才一直在五六丈外跟着周慎的是两个普褐衣短褂下仆打扮的男人,悄无声地蹑踪在后却又并不避着行人,总之鬼祟非常。
现在一个长着对招风耳的正在楼下抻脖,倒往楼上看,直盯着他们一路跟着周慎走过来的长街。起先跟他相似打扮的另一个,按猜想应当已去搬援兵了。
只可惜自己对夏口的坊间街道并不熟悉甩不掉人,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当务之急却是要把有些糊涂的周慎叫回魂来,否则带个呆子根本就走不多远。
曼云拿定主意,直接在神魂不属的周慎耳边大声一喝。
待周慎抬起呆眼看她,才无奈地清清嗓子问道:“四哥,你不是跟着文伯伯到蔺河文家会亲,怎么会来了夏口?”
“啊!云姐儿?” 周慎手里捏着只空空的瓷盏,眼神儿渐显清明,但还是答非所问,“你相信这世上有死而复生之人吗?”,
死而复生?被直戳到今生唯一一个想独自带进棺材的秘密,曼玉的小心肝不由自主地怦怦几下轻颤。
猛咽了口水,曼云才稳住神撇开其他,柔声问道:“四哥可是遇到什么奇事了?”
也许是因为雅间隐密又有熟悉的家人在,原本在大街上面色苍白如游魂一般的周慎脸上回了些暖色,反摇摇头,自己拆台道:“应该是我认错人了。”
“四哥!”,曼云嗔怪着,冲着窗下斜飞一眼。楼下还有个不知来历的跟踪者守着,谁知下一刻会不会等来大批人马。
周慎不慎,居然在得了曼云暗示之后,直接探头往窗外望去。
曼云的素手慌忙扯住他的衣袖,正懊恼着想要拉人摔窗,就见周慎扬起另只空手对着楼下的褐衣仆人使劲地挥了挥。
这下子,轮到曼云呆住了。
楼板噔噔作响,不一会儿,圆脸招风耳的褐衣人就进了雅间,一脸如释重负地给周慎和他的“六弟”见了礼。
“小的扈三本由我家老爷安排伺候着周四少爷。四少从西林禅院出来,小的就和同伴在后面远远跟着,不敢相扰。倒是不识周六少爷当面,拿不准是到底是四少旧识还是歹人,所以支会了同伴回去再叫些人手来??”
扈三是夏口蔡家的仆人,家主蔡犀岩先生浸yin棋道数十年,与周慎的老师文大国手是在黑白局中结下的至交好友。
在扈三这些世仆眼中,可引以为傲的主人和他的同好们在某些时候是一群极不可理喻的非常人。
经过累世的经验教训,他们在主人毫无征兆就突然发呆冒傻气时是断不敢打扰的。万一一句问安请示坏了那一丝悟道的契机,就百死莫辞了。
周慎是在西林禅院刻着“听雨局”的影壁前走掉的,扈三等人也只当他与当年年青的蔡老爷一样是在这儿看棋谱看迷了心窍。
夏口西林禅院就在城中,寺院不大,闻名于世的就是刻着禅院里的“听雨局”。
前朝棋手陆丰曾在雨中困寺,索性拉了个会棋的瘌头云游老僧,却不想僧人棋力奇高,一局较弈通宵达旦。陆丰一招受困,欲推坪认输,僧人却道因有解不敢受,且待陆棋手长考。
陆丰一时不得,起身推窗。此时天色明,骤雨歇,只檐下残雨点点如涟。在嘀嗒的雨声中,他突然灵光一现,想出棋招,再回身落子,却发现昨晚对弈的老僧已沓如黄鹤,不知其踪……
随着陆丰在前朝得了棋圣名,后人自将那夜点拔他的僧人附会成了神仙中人。
传说飘忽,但刻在石上的“听雨局”却是真的,而每一年在石前迷心失魂的棋虫总会有那么三两只。
眼前居然又多了一个。
“说不得四哥以后也能成神成圣了!”,曼云听着扈三解释,笑意满脸。掏兜儿赏了他几个买酒钱让他还是自去楼下等着同伴,省得让蔡文两家的下人真把她当成了拐子。
心情放松,看着日头儿,曼云顺势叫了几碟菜羹,将碗筷硬塞进了周慎的手里。
不论世道盛乱,世上总会有那么一群人有着股子不食人间烟火气。
就象是再三被警示着不要到江北的周慎,还有他的老师文先生,明知北方乱象一片,可听说了有从洛京南下避难来的棋友聚在夏口蔡家,就主动地跑了过来。
若论世道求活艰难,这些谈及所好就不畏生死的痴人纯就是添乱的一群,但世间也总要有些不涉世俗的干净纯美。
曼云静看了会儿周慎,露齿笑道:“四哥刚才问我是否信人有重生,可是在寺里听僧人扯了那个与陆棋圣下棋的老僧并非常人,而是被再往前四百年的行痴棋僧附了体?”
周慎举箸顿在半空,接着缓缓地将手放下,接着摇了摇头涩涩道:“不是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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