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黄昏中被匆匆从白露她们原来住的院子里请来的稳婆,周曼云侧脸问向坐在一旁的白露。
“还没!”,提到这个,还是新媳妇的白露脸色有点发白。
大房的王姨娘算是难得了,昨晚匪闹得凶险,她硬是拖着七个月大肚子躲在了床下,也好在她移到了下人们住的倒座,有惊无险地挨到人们把她翻出来才有了发动的迹象。
原本周曼云预备要应付杜氏突发情况的稳婆,被曼云暗地吩咐,及时地领了来。
“俺……姐儿……心……好!”,朱妈妈说话艰难,可还是硬对曼云挤出了一脸笑。
我心好?周曼云的一只手伸进了锦被之中,紧紧地握住了娘亲的手,另一只手放在了自己的小肚子上。
无声地长叹在胸臆回荡,幽幽转转贯着前世今生,周曼云轻轻地闭上双眼。
不是好心,非为施恩,只是曾经感同身受罢了……
“你的!”,一只鼓鼓的钱囊在黑夜中划了一道弧线,在落下时,被一个普通士兵打扮的中年人眉开眼笑地接到了怀里。
匆匆对恩主行了个礼后,老兵退进了黑暗之中。江边船家花柳巷且去逍遥,又管他谁生谁死。
对有功的手下人,一定要及时奖赏。张绍雄拍拍空了的两手,长长地呼出了口胸中的闷气。
刚刚拿钱的老兵在昨晚就做得很好。
娄知县哭天抢地作势要自尽的时候,他及时地上前帮了忙,在众目睽睽之下,虽一时手滑没拉住知县大人,但终是"尽力"了。
娄伦与黄胖子都死了,当初商量好的事情,可以由死去的人帮忙扛着了。
张绍雄一路向设在县衙后院的娄伦灵堂行去,焦土残垣,寂寞凄凉。
他在正厅门前稍稍顿足收拾了下,撩起袍角,大哭着扑向了厝在中央的黑漆棺木。
“娄大人……介元兄……您怎么这么糊涂呀……”,泣不成声的哭诉含糊地让人听不真。
边上自有帮衬丧仪的凑上前,扶着,劝着,让他节哀顺便。
“姓张的也是个倒霉的!他也就这两年借着妹子的势,刚混出些名堂,又摊上了这种事!”,张绍雄已被饬令回平州待处的事,留在县衙里的人都清楚,不敢高声语,只敢挤眉弄眼。
大陈立朝二百余年,除了边疆之地,被毁了县衙的也就独此一份。当知县的娄伦死了,驻兵丰津的张绍雄罪责最终会如何定论,还得看京里的。今上近两年龙体欠安,**之中年轻的美人想吹枕风并不容易。
张绍雄等有丫鬟从后边转出来领了张绍雄去见娄夫人何氏,又让人在背后感慨唏嘘了一番,膝下只有两女的娄伦,无人祭祀香火,很是可怜。
隔着一扇素绢,张绍雄对着屏风后影影绰绰的人影毕恭毕敬地行了礼。
细语交谈着,揽着两个女儿的何氏,渐渐地又红了眼圈,开始暗责了突然撒手死去的丈夫。
同样的要面对着犯人越狱,役夫失踪的重罪,出身广恩侯府的张绍雄就能持住根本,不惊不乱。不论是明日被带回府城问罪,还是会受到京中更严厉的议处,起码留得青山在。
可一向还算聪明的娄伦却选了自尽!何氏心中忍不住一阵儿气苦,身为名门庶女,择到一位家境普通进士出身的夫婿,图得也不过是他日夫君出人头地,也能跟着得封诰命。娄伦一直以来在姐妹的夫婿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这一次却是蠢到……蠢到了死。
“只可惜,娄大人膝下无男丁,他这一死,不但苦了夫人,就算有冤有恨,也只能带到九泉之下了!”,张绍雄抬袖拭泪,语带哽咽。
又再一次被提醒着家无男丁的事实,何氏忍不住大哭出声,哭自己早夭的嫡子,也深悔着当年过于争强对后院管束过严,也没得个庶子。
“娘!娘……还有,还有我和妹妹呢!”,娄家长女娄巧英一边淌着泪,一边帮娘亲顺着气。冤!恨!带着气的字眼,固执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边上的娄家次女娴英,才五岁,只扯着阿姐的衣襟,一个劲地跟着嚎。
待哭声稍歇,张绍雄又着意地安慰了几句。
过了会儿,在听到何氏打算携两女护棺回娄家祖籍时,他突然福灵心至地提出了建议道:"娄大姑娘也有十三四了吧,若是就此回乡未免可惜,不如返了洛京城去天香女苑就读上个三两年,以利婚配。”
天香女苑?何氏与长女止了啼泪,惊异地交换了下眼神。
好半响儿,何氏的声音才干涩地响起,道:“可……先夫本就品秩不及,现如今又这般负罪身死,她还要守着父孝……怕是不妥。”
“嫂夫人!和嫔娘娘入宫前也曾在天香就学,由她说项,自有贵人会携之一二……若嫂夫人愿携两位令媛往京,张某自当尽力!”
张绍雄等了许久,屏风之后,三个踞坐的模糊身影才动作一致地缓缓伏身施了个大大的谢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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