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
顾南华依旧是副清淡温和的神色,好似碍眼的人不在眼前,他就依然是往常的心境。
碰了碰旁边人的胳膊,望了眼正前方言道:“还是先过去吧。”
青玉二人本是想走向月洞门的,但刚跨出走了几步就听到花铃的话,纷纷都停在了原地。
文园不大,这东屋的庭院更是小巧,哪能装作没听到?
青玉性子随了主子,从来都是笑脸待人,不轻易得罪人。
花铃过来后,她将大权交了出去,自己则听她安排使唤,平时也不敢抱怨。
刚刚,是少爷说了要好生招呼絮柳,她方没听花铃的话执意陪着坐在藤架下。
却不防,花铃回头就跟小姐与少爷告状。
联想到絮柳的身份,青玉多了几分忐忑。
她很无措,担心夫人知晓后怪罪自己。
顾绮年跟着哥哥过去,将视线落在柳絮身上。
其实,她刚刚就打量过。
絮柳是个二十有五的女子,白皮肤,杏眼高鼻,瓜子脸,样貌很出色。身上穿了件芙蓉色的轻绸衣裙,鸦青的密发梳成圆髻,带了几支金钗,鬓边还簪了朵紫琼色的绢花,衬得越发明艳。
浑身上下,打扮得就不似个丫环。
顾绮年见状,对花铃刚说她是主子派头的话,不由就信了几分。
想来,这些年,她在侯府里过得不错。
只是,连爹娘在府中都谈不上多少地位,她个通房丫环,却能得人优待?
从寺庙里回来,又是这身装束?
顾南华已经在旁边解释,道路上遇着了妹妹耽误时辰,让对方久等等话。
他敬着絮柳,觉得既然是自己父亲的女人,就不能怠慢。
顾绮年却不这样想。
她的观念里,从来就没有絮柳这个人的存在,更不可能就这样轻易的接受对方。
这个絮柳,不是李莲。
李莲虽也是个意外,甚至还抱了孩子带着信物找到府里,但从出现的那一刻起,自家就都排斥着她,当成了外人。
然眼前人,是当年祖母给的,阖府上下都知道她是爹爹的女人。
这是无法辩驳的事实!
不能侥幸,幻想对方其实跟父亲没有丝毫关系。
顾绮年虽不清楚十年前的母亲是如何对待絮柳的,但现在,怕是容不得父亲还有其他女人。
她望着对方,就觉得刺眼,心情也不似当初面对李莲时平静。
毕竟,两人身份相差太多。
李莲是个很容易被看穿的人,表情想法什么都写在脸上,目的太清晰,推敲琢磨下就知道她在玩什么把戏;
然这个絮柳,从小就在侯府里长大,又能得祖母送给父亲,手腕见识肯定不凡。何况,在自家离开后还能回永清堂当差,瞧着她这份行头,便知这九年里她日子过的不差。
又怎会是个简单角色?
絮柳先是回了顾南华的话,客气的道了几句,再望向顾绮年,屈膝福身言道:“婢妾刚回府,前些时日不曾去夫人小姐跟前,还请不要见怪。”
以侍妾的身份自称。
态度很谦虚,嗓音亦很悦耳。
她笑起来的时候,细眉弯起,很妩媚。
“你是在服侍老夫人时受的伤,逗留在寺庙里又不是你的错,哪有什么好见怪的?”
顾绮年只淡淡笑着,复瞅向对方的脚踝,似关切的问道:“如今可都好了?”
“已经好了。”
九小姐待她越客气,絮柳就越担心。
若是寻常这般年纪的姑娘,在外头被爹娘纵宠着,见到自己时怎么也该表现些什么。
然现在,对方表情越平静,就表明其心性越沉稳。
絮柳想着再添道:“是那日老夫人下阶时踩空,我紧着去搀扶,自己方不小心掉下去的。”
“原是为了祖母,你真有心。”
顾绮年知道,她在强调,强调在老夫人跟前的地位。
这是变相的加筹码,是不自信了吗?
“老爷夫人不在府里,我代他们尽孝是应该的。”
絮柳笑容浅灿,言了几句又直接道:“如今你们回来了,我就不该再住在永清堂,先前已去给老夫人辞过,等会就随九小姐回阙梅苑,定是得服侍夫人的。”
她的话,说得真诚。
顾绮年心中却是一紧,她还得跟着住到阙梅苑?
但絮柳本就是四房的人,以往就是服侍爹娘的,根本就没有理由能拒绝。
而旁边的顾南华,脸色直接滞顿住了。他似乎刚刚反应过来,这个絮柳,以后就是自己家里的人。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