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晚上,是他一生都不愿回想的。
他差点因一时的贪念与冲动,铸下大错。
即便在最后关头他仓惶而逃,也终究掩饰不了他对最疼爱的幼弟痛下杀手的事实。
再过一个月,便十年了,整整十年,他始终无法忘却,十年前的那个深夜,十三在自己手下渐渐失去生命的样子,还有紧紧掐在十三脖子上的,自己的手……
这段时间,他总是因为一个梦,在半夜被惊醒。
他梦到那个晚上的事,梦到自己掐着十三的脖子,而十三瞪大眼,一遍遍哭着问自己为何要杀他……
那些场景如一把把利刃,将他慈爱和蔼的面具划地支离破碎,露出里面丑陋的真面目,那因为嫉妒和贪婪而扭曲的面容,丑陋得连他自己都不敢直视……
他以为,这一生,只要自己全心全意地补偿十三,就可以让自己在这个皇位上活得心安理得,他甚至打算,待自己知命之年后,就将皇位还给十三。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十年前,他险些亲手掐死自己的亲弟弟,十年后,他的儿子,竟然要下毒害死他最疼爱的弟弟!
所以他无法原谅!
将那个名唤翠蓝的女子提供的书信,以及毒药扔到宋祁脚边,永成帝压抑着怒气,厉喝道:“十三,这就是老五谋害你的证据,看到这些,你还要替老五说话吗?!”
宋祁弯腰捡起地上的书信和小瓷瓶,细细看过之后,抿了抿唇角没有说话。
见状,永成帝愤愤然哼了一声,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听到这一声,宋祁忍不住弯起嘴角笑了笑,终于开了口:“皇兄,臣弟不为老五辩解,臣弟只是希望皇兄能网开一面,饶过老五这一次。就像……当年你放过臣弟一样。”
永成帝神色一变,眼中闪过深深的悲伤。
宋祁顿了顿,呼出口气,接着道:“皇兄,你能放过臣弟这个心腹大患,难道就不能放过你的亲生儿子吗?”
“这不一样!”永成帝急声反驳,话一出口,又不由恼怒地捶了下桌面,恨恨道:“这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老五他不忠不孝,背德弃义,又怎能与你相比!”
宋祁摇头苦笑,道:“皇兄,老五会做出如今这等事,你我都脱不了干系。”
“……”永成帝一怔,嘴角轻轻蠕动,终是垂头叹息一声,没有说话。
见状,宋祁撩起衣袍直直跪下,沉声道:“皇兄,臣弟恳求你饶过老五。”
永成帝面上一动,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眼中满是不敢置信,喝道:“你竟然为了那个逆子下跪求情?!”
也不怪永成帝大惊小怪,除了先皇与昭德皇后去世时,宋祁下跪过,其余时候,即便是面见永成帝,也没有跪拜过。如今,他为了保住宋瑜,竟然下跪求情,永成帝如何能不惊?
而惊讶之余,却是更为怒火冲天。
然见宋祁眼中满是倔强,永成帝又不由无奈摇头,他自小便拿这个弟弟无法。
宋祁见永成帝如此大惊小怪,不禁觉得好笑,道:“皇兄,臣弟可不单单是为了替老五求情才下跪,也是感谢你这些年对臣弟的恩宠。这些年来,你既为兄,又为父,又是一朝天子,难道还受不起臣弟这一跪?”
永成帝气得吹胡子瞪眼,说的好听,不过是拿捏住了他的软肋,知晓这一跪自己会不忍拒绝罢了。
其实永成帝是真的误会宋祁了。
宋祁笃定永成帝会答应他饶过宋瑜,是以这一跪看着是在为宋瑜求情,其实是他在为自己即将离开京城,向永成帝表示歉意以及感激罢了。
如今已将近七月底,离他大婚与行冠礼的日子已经不远,他很快就要离开了。
想到这里,他不免也有几分惆怅,脸上露出几分哀伤来。
永成帝不知宋祁的心思,见状只以为他是心软,不忍宋瑜获罪,心中不禁不软,叹道:“罢了罢了,就依你……”话未完,永成帝脑中忽地灵光一闪,话锋一转,道:“要朕不追究也行,只是,十三,你要答应朕一个条件!”
宋祁眼皮一跳,忽地有种不好的预感,硬着头皮,他试探道:“不知皇兄有何条件?”其实心里已经把趁火打劫的永成帝埋怨了不下千百遍。
“除非你留在京城,否则朕不会饶了老五!”永成帝一锤定音。
他也看出十三志不在朝政,想要远离京城,经历了这么多,他也知晓自己所给他的权利都是负担,是以他也不逼迫他一定要在朝中助他了,只要能时常见到面就行。
“这……”宋祁犹豫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