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常家这一番鸡飞狗跳,这一夜江沅自是又没睡好,常郁青不在家,卧房只有她空荡荡一个人。横竖没有睡意,她干脆起身,搭了件金丝绒绣花坎肩,去露台上看夜半的月光。
已是深秋,夏的繁华过后便是秋的凋零,院里的梧桐树叶落了一地,天上一轮孤月,照映着清冷的庭院,也映着江沅白净的侧脸皎皎如画。光影寂寂无声,倒真应了那首《相见欢》——“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江沅仰头看着苍穹上的月,蓦地一阵手机铃声打断寒夜的缄默,她低头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她有些狐疑,但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端却久久无声,正当江沅准备挂掉时,那边终于出声了,“常太太。”
短短三个字,江沅心猛地一跳。
旁人喊出这三个字她无非是麻木,而这熟悉的声音,每每含着淡淡讥诮而出,她便心悸般生痛。
宋昱庭。
不等她开口,那边开腔了。
“常太太,明天下午三点,左岸茶吧见。”
他慢条斯理的口吻,似乎在那边一面拿着电话,一边缓缓品着酒,而这边的江沅却怔住,思维随着那个“左岸茶吧”飞回到很远的往昔。
左岸是家老茶吧了,前身曾是一家奶茶店,位置就在h大旁边,从前大学时她常去那喝奶茶,彼时她与宋昱庭还是情侣,两人总会十指紧扣光顾,有时买完奶茶后他还会横穿一条巷子,去一家甜品店买她喜欢的红豆椰汁糕,那时两人手上都没什么钱,红豆椰汁糕算是奢侈小点,他舍不得吃,就看着她吃,她要是让他吃,他就摇头说,从前我在饭店打工,这种东西都吃吐了!
其实她知道,他是总想把好的都留给自己,就像那会他做保安,工资一个月才一千五,可在她生日时,他拿出攒了许久的四千多块,就为了给她买一件好点的羊绒大衣。
原因很简单,她是南方人,她畏惧北方省城的冷,他心疼她畏寒,所以买衣服要含羊毛最高的羊绒,哪怕这件衣服要他节衣缩食五个月。
那件大衣的款式她至今记得清楚,柔软的羊绒面料,通体纯白色,衣襟绣着银色藤蔓,立领双排扣配腰带,领口及袖口都围着一圈兔毛,既保暖又美观。第一次穿的那天,也是他们初吻的那天——说来也好笑,人家情侣牵手没几天就*吻上了,可他跟她交往了四个月才吻上的,就因为他太过小心翼翼。
第一次吻的时候,是她穿上了羊绒大衣的那天,她在鹅毛大雪中转了一圈,问他:“好看吗?”
他连连点头,“你穿什么都好看。”
她抿唇嗔他一眼,看左右无人,闭上了眼说:“为了感谢你的礼物,那就奖励你一下吧。”
他懂了她的意思,她闭上眼等他的吻,谁知他却绕过她,径直亲了墙上她的影子!
亲完墙后他认认真真解释:“在我心里你就是仙女,我能老远看着你就够了,再亲那是冒犯,所以……亲下你的影子就好了!”
她又气又好笑,最后指着自己的唇郑重其事地说:“亲这里!我是你女朋友,你有权利碰这里。”
大概是她的郑重感染了他,他看着她的脸庞好久,终于将脸落了下去。
轻而迅疾的吻,像那天的雪花,几乎是双唇触碰后便飞快撤离,时间短的连一秒钟都不到,可她的心那么的甜,甜到多年后豪门生活苦如涩酒,过往那些爱恋的片段,成为强撑着她艰难走下去的,煎熬中明亮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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