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钱的都搁身上带着。”
宦娘笑笑,安抚道:“人是活的,银钱是死的。留得青山在,才不怕没柴烧。咱娘俩活得好好的才最为重要,钱没了,还能再赚不是?”
沈晚心里却仍是舍不得,叹道:“那可是你攒了许久的,都是你的血汗钱。”
宦娘摇摇头,不再说话。她不愿为死物操心难受,倒是极为庆幸身上还带着从药铺赵掌柜那儿拿来的膏药。她瞧着沈晚神色不对,肯定是肩颈处又刺痛起来,却怕她忧心,忍着不敢告诉她。
“娘,把衣裳脱了,我给你敷膏药。”宦娘柔柔地笑着说道。
沈晚听了,心上酸涩,复又低泣起来。
宦娘边给她敷膏药,边无奈地笑着道:“娘当真是个水做成的人儿。哭多了最是伤身,娘当那泪珠儿不要钱的么?那每一滴都凝着人的精神气儿呢,千金难买。”
“是娘耽误了你的前程,娘怨自己少不经事,被人蒙骗。”沈晚泣道,“宦儿,你当真不曾怨过娘吗?”
宦娘手上微顿,随即笑道:“小时候被人丢石头,泼脏水,当真怨过娘。后来渐渐长成,我便明白,北叟失马,焉知是福是祸。娘若不犯错,便不会有我。旁人若不欺侮幼年的我,我便不会想着上进。娘一直说我若生在世家大族的话,定是做当家主母的料,可是娘想没想过,若我做贵女的话,定然会与其他贵女一般行径,成日里只知道琢磨妆容衣饰,不敢大声说话大步走路,说不定还得裹小脚……福祸相依,咱娘俩要做的,便是努力为之,转祸为福。”
沈晚自觉没用,连忙擦了眼泪。说实在的,这些年来若非有女儿在旁支撑,沈晚当真是活不下去了。
母女二人又闲聊了几句。宦娘提点沈晚不要沾那雨雪和雹子,沈晚连连点头,记在心里。
雹子噼里啪啦地敲着窗子,其间甚至不曾断过。宦娘因平日要早起作活,早已养成了在寅时与卯时(约凌晨5点)交替时醒来的习惯。只是今日醒来,宦娘不禁心生讶异,只因那窗外依旧黑洞洞的,毫无破晓之色。
她轻手轻脚地绕开沈晚,穿鞋下床。轻轻将门掀开了一条缝,宦娘眯眼向外看去,惊见天色甚为妖异,暗红、深紫、墨黑三种颜色杂糅在一起,笼罩了整个苍穹,令人看来便心头沉闷,生出一股压抑之感。
她蓦然将门阖上,心中终于确认,此次变乱非同小可,天下怕是要秩序大乱了。
对男人而言,乱世乃是良机,高低贵贱至此重新排列。时势造英雄,无名竖子可跃然一变为公侯勋卫,公侯勋卫亦有可能沦为提牌执戟的微贱之人。
然而对于女子而言,乱世却是莫大的灾祸。风云开阖,时局动荡,女子便成了悬疣附赘般的拖累,命如土芥,苦不堪言。
这般心神不宁地径自思量着时,宦娘耳边忽地响起了一阵敲门之声。
她急忙开门去看,却是捂得严严实实的康嫂子。
但听得她道:“小叔子手下的兵来接咱们了,快唤醒你娘准备准备罢。小叔子在荣华道有间闲置的府邸,里面有水有粮,能撑上不少时日,咱们赶快走罢。”
宦娘心底庆幸,连忙去唤沈晚。二人没什么好收拾的,沈晚想让朔阳侯的兵士去隔壁院子里拿她们母女攒下的银钱,宦娘却硬生生地拦下了她,说什么也不让她去。沈晚没了辙,只好听从女儿的安排。
宦娘也将自己包的严严实实的,仅仅露出一双凤眸来。她与康嫂子及沈晚一同去了大堂,但见朔阳侯坐在堂中,见她们来了,站起身来,凛声道:“人已齐了,速速启程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