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写给伊伊（八）

    12 月24日，你出生两个月零九天。

    今天我抱着你跳了一支舞，舞台是客厅，观众是奶奶。短短的两分钟时间里，你不断地发出笑声，也许是旋转带给你全新的体验，也许是不断变换的视角让你觉得惊奇。我知道，你很快乐。这是你出生以来笑得最久的一次！我注视着你，任由那快乐将我们包围，浑然忘记我们在旋转、在舞蹈。真好，在你人生的第一支舞里，我是你的舞伴！尽管不是正式的跳舞，但我已经很满足！

    一曲舞完，奶奶却陷入了回忆，她喃喃地告诉我说：“你小时候跳舞很好看呢！”她看向我的眼里盛满了笑意，仿佛我又回到童年时代，在她面前笨拙而又认真的跳着幼儿园里学来的舞蹈。

    原来，我的眼里，是你，而她的眼里，是我！

    奶奶告诉我，我小时候喜欢在众人面前跳舞，跳完了还会谢幕，然后赢得无数掌声。亲戚朋友都喜欢看我跳舞，每次聚到一起，都会让我跳上一段。奶奶还告诉我，我不仅跳舞跳得好，画画也画得棒，画什么像什么。她说我画过她，画过爷爷，画过彩虹，画过花。奶奶说起这些回忆如数家珍，脸上洋溢着微笑。

    我静静地听着，因为她说的这些我都不记得了。我记得什么呢？

    我记得每年暑假爷爷都会外出打工，挣点钱补贴家用。每天天刚蒙蒙亮，奶奶就拎着一桶衣服到村东边的小溪去洗，我则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奶奶通常都会先选定一块石头，然后弯下腰专心的洗衣服，偶尔会跟傍边的婶婶阿姨们说上几句话。我则是跑到草丛里捉蚂蚱，或是蹲在路边看看那种又黑又大的蚂蚁在忙啥，又或是跳进清凉的溪水里摸鱼。那时候，头顶是蓝蓝的天，眼前是黄澄澄的稻田，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特有的芬芳。最妙的是太阳刚要升起，头顶上恰好有一片云朵，云朵被霞光染红，然后映射到下面辛勤劳作的人们身上。这时我就喜欢站在奶奶身旁，看着沐浴着朝霞的她，心里得意地想：瞧，这就是我世界上最漂亮的妈妈！再后来我长大一点，不再跟着奶奶去田里玩了。每天我会先读上半个小时的课文，然后开始做早餐，等到奶奶回家，早餐刚好可以吃。那时我最享受的就是奶奶看向我那欣慰的目光！

    我同样记得每逢过节，奶奶总会做上满满的一锅窝窝头（我们叫包子，但是没有馅的）。我常常站在旁边，看着她和面，然后变魔术似的揉出一个个小面团，入锅，烧火，起锅，最后用一种事前调制好的叫花红的颜料在窝窝头上点出一朵花。当然，我往往等不到最后最艺术的那一步，我的耐心在起锅的那一刻荡然无存。奶奶那一句“小心烫”还没说完，我已经咬下一口窝窝头了。而我不必担心窝窝头不够祭拜用，因为奶奶事先就预留好被我消灭的那一个窝窝头了。

    我还记得我和奶奶经常用扑克牌玩一种叫“钓白鱼”的游戏，或是一起玩跳棋，玩到最后总是我骄傲的宣布：我赢了！她则是开心的看着我说：“你太棒了，连我都比不过你”！

    ……

    这样的回忆太多，太多。我却突然发现，在一起走过的岁月里，我们记住的却是不一样的风景！奶奶记住的是我令她感到自豪的每一个时刻，我记住的是我和她一起度过的每一个温馨的画面。所以当她兴致勃勃地讲着关于我的往事的时候，我只能静静地听着！奶奶讲着讲着意兴索然，因为我很平静！原来，最深的寂寞莫过如此，当你有一天老得只剩下回忆的时候，陪在你身边的人只能静静地听着，跟你的回忆没有任何的交集。

    我的眼前出现了一幅画面：我和我的妈妈在一条长长的路上走着。一开始是她牵着我的手我仰视着她，慢慢的我和她并肩走着，再后来我牵着她的手俯看着她。一仰一俯之间，年华老去。我们走得太匆忙，以至于忽略了彼此。只是我们没能重走一次，此生留下遗憾！

    你的哭声惊醒了我，原来你饿了。我将你抱进屋，妈妈正好醒来。我深深地吻了一下妈妈。从现在起我们好好过好每一天吧，这样，将来我在回忆往事的时候，你或是妈妈可以时不时插一句话补充。一家人就这样该有多好！

    想到这，我心里一阵放松，抓起你的小脚，用胡子扎了扎脚底。每扎一下，你的脚就往回缩一下。妈妈拍了一下我的手，“你这个坏爸爸”！

    其实妈妈更坏，她夺走了你的初吻，还叫你小萝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