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二位姑娘,二人不分名分大小,皆都住在偏厢,至于正堂则是一直空着,平时云烟阁少有人来,今日不知怎么竟迎来了贵客。
吕姨娘原先曾在国公府大门处骂过如烟贱婢,后众人看出是二人设好圈套,虽那时同衣之事不了了之,吕姨娘却并未跟如烟生分了,如烟想攀上章巧,无奈章巧并不理她那套,吕姨娘这处因而也没断了,却也实没想到她会亲自上门。
小赵虽与如烟同一处出来,关系并不怎样,两人又同住一院,碰上梁雁山来时,争夺乃至互相陷害已是常事,吕姨娘一来,小赵便直接避回了屋里,谁不知吕姨娘脾气冲,一句不如意就敢骂人,小赵并不想触她霉头。
如烟迎了吕姨娘进入她所住的偏厢,两人同坐一处说起话来。
“姐姐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如烟疑惑问道。吕姨娘自持身份,轻易不涉足她这偏厢,今日忽然到访的确有些奇怪。
吕姨娘端起茶杯掩住唇口,勾唇一笑道:“大热的天待在屋里只恐闷出病来,想想多日未见妹妹,趁着有空就来看看你。妹妹不会不欢迎吧?”
“哪儿能,姐姐能来,我这里蓬荜增辉,只是茶水吃食尽皆简陋,比不得姐姐那院,怕您不习惯。”何止茶水吃食,她这偏厢无一处比得上春棠院正房,如烟便是故意说话给吕姨娘听,吕姨娘什么人,无事不登三宝殿,闲暇怎可能纡尊降贵到这里来。
“看,妹妹多想了不是,什么茶水不为解渴,什么吃食不为饱肚,粮食自己哪有好坏之分,给它们分出等级的正是咱们这些精贵人。”吕姨娘可吃不得亏,这样直接给顶了回去,她哪里是说自己精贵,明明指向自谦的如烟。
吕姨娘说出的话还真叫如烟惊讶,不过后一想她的身世也就释然了,说起农家事务,吕姨娘跟章姨娘该有话说,毕竟一样为农女出身。
精贵人如烟面上毫无异色,只当听不懂吕姨娘埋汰,笑面如花夸奖吕姨娘说:“姐姐说的在理,粮食自己哪里会分,不经姐姐点醒,我还蒙昧着呢。”
吕姨娘左右观察如烟这间用来待客的屋子,归置的简洁明朗,榻上是双开门立橱,屋角有一人高盆栽。吕姨娘踩着脚榻下地围着屋子转圈,到了盆栽那里兴致勃勃拿着剪刀动起手来,斜伸出的枝丫毫不留情剪下,只余那蓬勃向上的。
看得如烟一阵心疼,暗道这可不是农家种植的作物,一个光杆子只往上长还有什么看头,可她看吕姨娘那胸有成竹的样,竟不忍这样戳穿,且吕姨娘心眼小,她多说一句不要紧,吕姨娘必趁机会再还回来。
盆栽弱小不经修剪,很快便只剩主干头顶那点绿意,想来吕姨娘挺满意自己作品,放下剪刀豪气一甩手,腕上手镯便顺着一道抛物线掉落在地上,那合起的机关处许是掉了什么东西,直接给摔开了。
如烟憋着笑,脸上还要摆出一副惋惜神情来,将摔开的镯子递给吕姨娘说道:“好可惜,姐姐这镯子真好看,怎这么不经摔,还能修好吗?”
吕姨娘却仿似毫不在意,自然接过镯子道:“修得,不过摔坏一处暗扣,找个熟练的工匠几息就好。”镯子已坏,不能再戴在手上,拿在手中又不方便,吕姨娘浑身上下瞅瞅,对如烟说:“我来的急,身上不曾带着荷包,妹妹这里可有闲置的借我一个,用用便让丫鬟给还回来。”
如烟一笑,“别说借,咱们姐妹谁跟谁,送姐姐一个也应该。”这只是很偶然才发生的小事,如烟看不出有何不妥,直接开口答应了吕姨娘。
如烟要吩咐屋里侍候的小丫鬟去拿,吕姨娘却直接拦住了,说道:“既是大方送我,何不遂我心意自己去挑个喜欢的花样?”
如烟略一思索便点头道:“有何不可,姐姐随她去就是。”如烟一指刚才那小丫鬟。
荷包单独放在一个臂长的小木箱中,码放的整整齐齐,有竹子、花草、鱼虫类别分明,颜色鲜艳显眼,有两只压在箱底,吕姨娘知如烟不擅针线,荷包也多是丫鬟相配,压箱底的两只怕连拿出来都没有过。
小丫鬟指着箱里荷包说道:“姨娘只管挑个好的,这些我们姑娘也不常用,不...不是不常用,是根本没用过。”小丫鬟有些紧张,说话稍有不利索。
吕姨娘并不在意,随意翻着荷包问小丫鬟道:“这里全部都是你们姑娘的?”
小丫鬟见吕姨娘不生气,大胆了许多,细想一番才回答:“我记得有两个是章姨娘送的,章姨娘手艺好,我们姑娘一直没舍得用那两个荷包。”
没舍得用可不正好压箱底么,“哦?是什么花样的?”吕姨娘不经意问道。
小丫鬟挠头不好意思的笑,她说如烟姑娘不舍得用是跟吕姨娘客套,其实她们姑娘是根本不在意,拿回来随意丢在箱里就再没看过,让她一时想是何花样,还真记不得了。
“好了,我仔细挑个好的,你去给我端杯水来,方才说话多,有些口渴。”吕姨娘直接支走了小丫鬟。
小丫鬟不疑有他出屋去端水,吕姨娘趁着屋中无人,忙拿出藏在袖笼中的荷包与箱里的比对,果真与那两只压箱底的同样手艺,就用她手中那个换了压箱底的其中一只,之后随便拿了一个如烟的装起手镯,将翻乱的箱子整理一番,起身去与如烟汇合。
吕姨娘特意将装着手镯的荷包拿给如烟看,上头一簇绿莹莹的兰草,小小的黄花点缀其间,手工只算一般,也就凑合装点东西,吕姨娘勉强系在腰上。与如烟又害扯一会,吕姨娘便直接告辞离开了云烟阁。
如烟不放心,叫来小丫鬟问吕姨娘是否有可疑处,小丫鬟想了半天,说吕姨娘只是挑了个荷包,并没做旁的什么事,如烟这才放心下来。
吕姨娘嘴角噙着笑,回春棠院途中路过一处水井,她瞧瞧手中绣着兰草的荷包,轻蔑的撇撇嘴,毫不犹豫直接将荷包丢入其中,连里头的镯子也直接丢弃,根本没有一丝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