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晟到楼上VIP病房的时候,病房里已经有人了。
探头看了一眼,就见病床上,妇人插着呼吸机,面色苍白,每呼吸一下,口鼻上的面罩里就氤氲起一层淡淡的雾气,而那抹雾气格外的缥缈,无端的让人心悸。
妇人的床边坐着一位身穿灰色中山装的老者,此刻握着妇人的手,和她轻声的说着话,妇人面色柔和,唇边,挂着浅浅的笑。
小宛的父亲?
心中讶异了一下,池晟退后几步,过去站在了窗边。
病房内,徐素荣目光柔和的看着丈夫,温柔的握了握他的手,“佑林,我要走了,你,别太难过。”
“素荣,你不会有事的……”
耳听妻子说他要走了,向佑林的眼睛里,浮起了几抹晶莹。
两人结婚二十余载,他在部队忙着军工科研,家里的大小事宜,妻子操持的井井有条,且从无怨言。
二十多年来,他们聚少离多,可是,她从来没在他耳边叫过一声苦。
自问上不愧天地下不愧国家,向佑林觉得,这世间,他唯一对不起的,便是妻子了。
而如今,妻子还不到五十岁,就要离他而去,往后的岁月,他真的要孑然一身了吗?
他不怕孤独,可是,她的柔情,他还没来得及弥补啊。
“素荣,你不会有事的……”
轻声说着,向佑林拍了拍徐素荣的手,“这里的大夫可是华南最好的,最擅长治疗你这样的心疾,你什么都别想,好好养病。明年,我就退下来了,到时候,你的身体也养的差不多了,我带你回乡下去,你不是一直想回去吗?”
提到乡下,不由想起了自己那个小院落,和院落后的那一亩三分田,徐素荣的脸上,笑意更暖。
看出丈夫的不忍,徐素荣点了点头,“好。”
妻子温声答应了,向佑林的心里,却更难过了。
二十多年了,她一直都是这样,从来没有违背过他的意思,就仿佛,这世间,他是最最重要的,只要他开心了,她怎样都好。
明明他不顾家人的反对执意娶她还是昨天的事,怎么一眨眼,二十多年就过去了呢?
而他,辜负了她二十多年。
眼睛温热,借着转身拿毛巾给妻子擦脸的功夫抹了把眼睛,向佑林深呼了口气,压下了心头的那抹酸楚。
刚转过身,就听到了妻子喃喃的自言自语。
“我梦见小宛了……”
向佑林的心,狠狠的痛了起来。
那是他们唯一的女儿。
仅仅因为妻子心疼他,说他在部队上,指不定每天怎么糊弄自己,都没人好好照顾他,女儿就悄无声息的报考了军医院校。
等他知道的时候,女儿已是部队卫生所的一名小护士,他惊讶的看着她,而他的女儿,洋溢着灿烂的笑脸,一脸狡黠的冲他眨了眨眼睛。
“素荣,这辈子,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小宛,是我辜负了你们。我不是一个好丈夫,也不是一个好父亲……”
背对徐素荣站在床边,向佑林的眼中,滑下了一行愧疚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