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下棋博弈的大唐国最有权势的一对父子放下了手里的棋子,目光均是落在那个木盒上面,仿佛里面有什么珍宝。
李严穿着紫袍常服,脸上的法令线很深,不怒而威,露出淡淡的笑容,道:“你表姑的医术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金素那般重的伤,现在身子恢复的已经能够拿笔写信。”
“那是。不看她是谁的姑。”李南进宫几个月,一直没有改口叫徐淼淼做表姑。接过木盒打开,里面竟是有十几封信。
“快,念信!”李严神色有些激动,难道是那件大事成了?
李南把放在最上面的信打开,“陛下,此番微臣若没有徐县主相救,已经跟您阴阳相隔。”
李严忍不住岔话道:“金素开头就谢你表姑。”
“琰王府的一切都如您所料,陇地都督乔立是想杀死老王妃,而后挟琰王以令北地边防二十万大军,拥兵自重,待时机成熟取而代之称帝。胡庆受乔立蛊惑,认定老王妃害死李静,要为李静报仇杀死老王妃。如今胡庆已死,您在看到此信时,乔立应该已经到了长安进了天牢。”
李严点点头,“不错。我已经把乔立关入天牢,明日午门斩首。”
“琰王府典军已换成贺将军。微臣向老王妃再次提出您说的两件事,这次老王妃同意了一件事,另一件事提出了要求。”
李严腾的站起来,激动的高声道:“董飞燕同意的是哪件事,又提出什么要求?”
董飞燕就是董老王妃。
李南连忙把信继续念下去,“老王妃同意把当年宫乱时至今李动写给李静的所有信件交出,微臣将十二封信一并呈给您。”
看来盒子里面其余的信都是李动亲笔写给李静的书信。
李严目射寒光,望着茶几上静静躺在木盒里的一摞旧信,“你停下,我先看看那些信。”
李南凑过去,跟李严一起坐在茶几前,李严看过一封,他就看这封。
原来,李动与李静是嫡亲的兄弟。两人的生母只是个地位卑微的宫女,后来生李静时难产死了。
先先帝李浩琪就把李动、李静记在马贵妃的名下。
两兄弟在马贵妃与马族的帮助之下,成年之后去了各自的封地为王。
李浩琪病重时,李静驻守的边防有战事,无法赶回长安,李动所在的封地离长安近且没有什么政事,在几个王爷兄弟当中第一个回到皇宫。
李动在回长安的路上时就给李静连着写了三封信,谎称几个王爷兄弟想要谋反,李浩琪密令他向李静借兵守护长安。
李静一直很信任李动,就派出三万边防军队火速赶往长安听从李动调遣。
李动在封地就有一万军队,不过一万军队没有经过战事,战斗力远比不上李静的边防军队。
发动宫变血洗皇宫时,李动用的就是李静的三万边防军,而后又将边防军分成几队,去杀几个王爷兄弟,灭门徐皇后娘家徐族等几大家族。
几个王爷兄弟不是傻子,都在宫里安了眼线,得知李动要杀他们,赶紧逃回封地。
徐皇后娘家徐族及几大反对李动的家族得到消息已迟了,惨遭灭门。
等李静知道被李动欺骗时,李浩琪、徐皇后已死,李动当上了皇帝,马贵妃被尊为马太后,一切已成定局。
李静压根没有弑父弑母的心思,竟然被李动拉下水成了帮凶,怒火冲天,边防战事结束之后就去了长安。
李静在皇宫里面当着许多宫人及大臣的面大骂李动,马太后出面才把李静劝走。
李静回到金城之后,几个王爷兄弟联手向国人公布李动的恶行,压根不承认李动的帝位,还给李静写信,让他为李浩琪及徐皇后报仇雪恨。
一边是靠着阴谋上位的亲兄弟、养母,一边是占着大义的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
李静干脆谁也不理会,只把金城经营好,把边防守护好得了。
后来,李动陆陆续续给李静写了几封信,向李静借兵平定大唐国的内乱,李静置之不理。
李动恼怒李静不出兵相助,就写信骂他,说要采取措施制裁他,让他付出代价。
李动在位的三十几年,举行的科考一甲前十名,从未点过北地的进士。
以前李浩琪每年从南地调粮食救助北地,李动取消了这个惯例。
李动在信里写下这些事,并且实施。
李静早就要立王府的世子,李动偏偏不下旨,就让李静的几个儿子为了世子之位争夺内斗。
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李动听说李静继弦之后很幸福,就故意在信里说曾经看到董族献上来的一幅仕女画像,那上面的绝色女子肯定是董飞燕,这幅画一直放在他的寝宫,他时常欣赏。
李南骂道:“真是个卑鄙无耻狠毒之极十恶不赦的大恶人!”
李严冷声道:“偏偏老天就保佑他这种人得了天下整整三十余载。”当年若是边防没有战事,李静就不会留在边防不能回到长安,就不会被李动的三封信骗去三万边防军队。
“孩儿在小梨村时一直跟村民们认为李静是个伟大的民族英雄,为本朝立下汗马功劳。现在孩儿到了长安,知道了这么多的事,认为李静抛去那些战功不算的话,他是本朝的罪人。”
李严定定瞧着爱子,肃容道:“你往下说,我听着。”
李南愤怒道:“当年李静没有见到我爷爷的亲笔信,也没有见到圣旨,就凭着兄弟之情私自调兵三万从边防到长安,按朝规当斩。李动若没有边防三万军队,岂能成功宫变,杀害爷爷、奶奶!”
李严问道:“他的过失只是这些?”
李南接着气道:“还有。李静在得知李动杀害爷爷奶奶及灭门几位重臣家族之后,只是骂了李动,没有把他当成仇人杀掉,拨乱反正,导致国家在李动在位的三十几年,一直处于内乱,南地的老百姓饱受战火摧残,民不聊生。”
李严目光赞许。
“父皇,您得到李动的十二封信,是要向世人公开吗?”
李严点点头,“不错。我要把一切的事实摆在世人面前,让史官真实的记录在史书里面,还要以此为证据,给当年李动定下谋逆之罪灭门的家族平反,还他们一个清白。”
李南有些激动的道:“太好了。奶奶娘家家族终于可以沉冤昭雪。”
李严大手五指张开放在旧书信的上面,“这是我必须为你奶奶娘家做的事。我要让你舅爷名正言顺的回长安,清清白白的出现在朝堂之上!”
“孩儿继续念金素的信。”李南得到李严的首肯,念道:“您说的撤藩一事,老王妃仍是没有同意。”
李严想到那个聪明绝顶的女子,自语道:“董飞燕不想撤藩,难道想让李文琰在金城称帝,她当太后不成?”
“老王妃说若撤藩,金城就不再是琰王府的辖地,她与王爷回到长安,边防军队相隔甚远,孤儿寡母没有保障,您需得答应她一件事。”
李严望向表情古怪的李南,听他说出“赐婚”两个字,顿时表情有些惊诧,而后笑出声来,问道:“南儿,你刚才心里想什么?”
“父皇想听真话吗?”
“废话,当然听真话,我要听假话,随便在宫里找个人听他说就行。”
“孩儿刚才想,老王妃是不是想入住皇宫,当您的皇后?”
李严笑道:“她就是想嫁给我,我的后宫也没有她的位置。”那个女人可了不得,他可不敢收入后宫。
“父皇,信的最后一页的几个字不是金素的笔迹,您看。”李南像发现很新奇的事一样,把写着赐婚二字的一页宣纸递去。
李严把宣纸放在茶几上,赐婚两个字每个字都有拳头那么大,两个字就占了一页,笔迹熟悉,书法还是那样令人惊艳震惊。
李南问道:“父皇,老王妃想让您给谁赐婚,这个人是她本人还是她儿子李文琰?”
李严轻哼一声,道:“肯定是李文琰。”望向神情有些紧张的李南,缓缓自语道:“赐婚的女方是谁?董飞燕居然给我打起哑谜。”
腊月底的一天,下过雪的长安银装素裹。
就在文武百官认为新皇登基的第一年就这样快要平静的过去了,谁知早朝时,李严公开了当年李动写给李静的十一封信。
唯一没有公开是李动给李静说董族送仕女画给他的那封足矣毁掉董老王妃清白的信。
李动的字在朝的多位大臣都认识,他写信的语气不是别人能够模仿的,十一封信的年代都不同也做不得假。
知道真相后的文武百官无不愤怒,太师白步海、太子太傅吕文杰等人当朝怒数李动十几条大罪,对李静同样列下几条罪名。
李严从离开小梨村的那天起就在等待这一天。
他终于能够有凭有据的定李动的罪名,内心无比激动,俯视群臣,高声道:“李动弑帝后弑父母,欺骗亲兄杀害同父异母的兄弟,灭杀重臣家族……罪证确凿,十恶不赦。来啊,宣旨!”
大太监将李严早就写好的圣旨大声宣读。
李动生前作恶多端,人神共愤,已于去年身死,死后尸体暂用冰存放于皇宫地下室,即日起抛尸荒野。
李动在位的三十几年,帝位不被大唐国皇族承认,他是伪帝,所有下的圣旨都是伪旨,所有科考的进士都是伪进士,所出的个人诗册、随笔都成为*等等。
遭到李动灭门的重臣家族非但无罪反而对大唐国有功,朝廷不但要恢复他们的名誉声望,还要大力扶持他们重兴家族。
李静镇守北地,守护疆土,为本朝立下汗马功劳,然助纣为虐,使得李动当伪帝长达三十几年,造成大唐国年年内乱,民不聊生,过大于功。
李静虽死,然朝廷追责,他的尸体不得埋入皇陵,夺去大元帅的封号,爵位由正一品的王降为从一品的郡王。
吏部尚书出列问道:“陛下,静郡王的嫡幼子如今的爵位是王,是否降为郡王?”
李静去世时是王爷,李文琰是世子,朝廷就直接封李文琰为琰王。如今李静都降为了郡王,李文琰自然不能再当王爷。
李严淡淡道:“李静之罪与朕的侄子文琰无关。文琰年岁小,刚刚痛失生父,朕不想让他再失去王位。”几句话便保留了李文琰的王位。
之后的两天,早朝上李严下旨,陆续恢复被李动灭门的几大重臣家族的名誉,还有一定的补偿。
李动写给李静的十一封书信被印成小册与李严的圣旨发至各级官府。
年底岁未,十一封书信小册一张张的撕开与几道圣旨,一起张贴在城府、县级别的衙门外面的墙壁。
各镇读书人及各村的里正到县衙门集中熟读之后传达至每个村民。
大唐国人人皆知李动的罪孽,李静的助纣为虐。
腊月二十八,天寒地冻。
戴着六成新皮帽穿着厚棉袄棉裤的赵德在黄河岸边的土路与同行的李村的里正告别之后,快步赶回小梨村。
咚咚咚,惊天动地的锣声震醒了正缩在被子里午睡的村民。
“奉县令大人之令,给大家说说朝廷的皇榜告示的大事。”赵德面色凝重的讲了李动、李静兄弟的罪状,而后说了朝廷对李静的惩罚,在村民的震惊之中摆摆手,让他们散去回家。
赵明圆恨声道:“难怪这么多年北地的学子没有一个考一甲。”
他所在的金城书院,师资力量很好,聚集整个北地所有有才华的学子,然而三十几年连一个一甲第十名都没有出过,名声生生被南地的书院压下去。
赵德担忧道:“陛下将静王降为郡王,尸体不得埋入皇陵,老王妃与琰王定然对陛下心生恨意。徐老太爷是陛下的亲舅舅,徐家一大家子住在琰王府,不知道过得如何?”
赵明圆想到在徐家呆的那两天,琰王府对徐家很是礼遇,应该不会怠慢徐家,但是此一时彼一时,真是替徐家担心。
他见双亲及哥嫂都是一脸的担忧,便道:“爹,徐家跟吕都督家关系不错,要是在琰王府受了委屈,可以去吕都督家。”
从长安来的几个人骑着十几匹快马,日夜狂奔,终于赶在年前到了金城的王府。
身着绿袍的太监林小七第二次来到金城,风尘仆仆,满脸的疲惫,下马之后,朝王府守门的亲兵队高声道:“圣旨到!”
片刻之后,董老王妃、李文琰及徐家人均是着朝服,跪在东院的大厅。
林小七宣读圣旨。
第一道圣旨便是对朝廷对李静的处罚。董老王妃、李文琰已从金素那里提前两天知道了此事。
第二道圣旨就是给徐家拨乱反正恢复名誉,以及赏赐。
徐清林激动的痛哭流涕,多年的心愿终于实现,总算为家族洗清冤屈,总算他死后有脸去见徐家的列祖列宗。
“郡公爷,您快请起。”林小七连忙双手扶起双手颤抖的徐清林,把第二道圣旨放在他的手里,“陛下、太子还给您写了家书。下官这就给您。”
徐清林紧紧握着圣旨与书信,都顾不着跟董老王妃母子打招呼,就急匆匆带着徐家人回了西院。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祖宗灵牌前把圣旨大声念出来。
徐家人跪在徐清林身后向灵牌磕头。
徐淼淼等着徐清林情绪平静一些,道:“爹,咱们家族的祖籍在江夏(现在的武汉),陛下在圣旨里面给我们家赐的家宅在长安,千亩地也在长安周边。”
徐清林刚才只顾着激动高兴,竟是没有听清赏赐。
他又去把供在祖宗灵牌前的圣旨展开细看,果然是郡公府在长安,徐族的千亩地也在长安辖地。
“陛下不想让我回祖籍?”徐清林目光迷茫。他一直是想回祖籍,重振家族。
徐淼淼便道:“爹,陛下、小南南都给您写了信,您快看看。”
徐清林赶紧把李严的信打开瞧看,看完之后,放下信哽咽出声,“老家的什么都没了,连祖坟都没被平了。”
徐淼淼见老爹心情大起大落,拿过信来看。
原来当年李动的人带着北地边防军队灭门徐族,杀了人之后,把族里的东西全部抢走,一把大火烧了所有的房子。
徐族被移为平地,族里的地、果林、鱼塘被李动赏赐给北地军官及部下。
后来内乱打战,当地是主战场之一,这些地、果林、鱼塘易主,几经辗转,主人变成了当地的百姓。
徐族祖坟在战乱之中被乱兵、流民挖了,陪葬品一抢而光,坟墓尽毁,现在都成为田地。
李严觉得,徐家与其回祖籍跟百姓买田被人误会跟百姓争利,不如留在长安重新开始。徐家在长安,也能得到他的庇护,他也能常看到徐家人。一举两得的事。
徐淼淼道:“爹,我赞同陛下的提议。”
徐清林仰望着祖宗灵牌抹泪。
徐淼淼劝道:“我们家族势力单薄,在长安有陛下、小南南的守护,这样才能发展壮大。”
徐清林抹掉泪,“我要回一趟祖籍给祖宗迁魂至长安。”
“好。我们家先去长安,而后都回老家去一趟。”
徐清林摆摆手,“不用。我与你大哥去就行。”迁魂是由家里的成年男子做的事。这不是什么好事,不会让爱女跟着去。
徐淼淼见老爹心情平静一些,又让他看徐南的信。
“南儿媳妇怀孕,南儿要当爹了。”徐清林竟是喜极而泣。
“小南南跟他媳妇这么厉害,刚大婚没几个月就有了孩子。”徐淼淼大喜,拿过信看完,笑道:“爹,陛下的信让您悲伤,小南南的信就让您欢喜。您说他们父子是不是商量好的。”
徐清林得了这个大喜讯,就听徐淼淼的话把不愉快的事抛之脑后。
林小七还给卢亮、金素带来了李严的密信。
金素的密信里面夹着李严给董老王妃的回复。
“下官要回长安复命,这就离去。二位大人多保重。”林小七向两人行礼便离开王府。
卢亮见李严给金素写的信比写给他的厚,没有心生妒忌,也没有羡慕。
一个女子能比御林军都拼命的效忠李严,为了完成李严交给她的任务,以命救下董老王妃一命。
只凭此事,金素就值得他尊敬佩服。
这样的女子把国事放在家事的前面,当女官及同僚最是适合,然而当妻子、一家的主母,显然不适合。
哪怕有一日金素立下大功,被李严册封为正一品女官。卢亮绝不后悔当日在李严面前拒绝与金素成婚。
金素见卢亮飘然而去,目光幽幽。
已经当了数日王府典军的贺大人在府里巡视,正好碰到了卢亮,道:“将军,陛下给郡公爷家里在长安赐了府邸及田地,郡公爷一家将定居长安。”
卢亮微笑道:“这对徐族是好事。”
贺大人神神秘秘的把两人的随从都赶走,俯到卢亮耳边,道:“我觉得对您也是好事。您能时常见到县主。”
卢亮剑眉一竖,星目一瞪,上下打量贺大人,道:“你别跟我套近乎,不知道还以为你跟我是什么关系。”
贺大人脸上挂着贱兮兮的笑容,“我跟您是秤不离陀的关系。回头您去了长安,我肯定天天想着您,绝对不想别人。”
卢亮俊脸微红,哈哈大笑,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贺大人缩着脖子,有些鬼鬼崇崇的小声道:“将军,说正经事,县主明年就及笄,您可得抓紧。”
卢亮微微点点头。徐家需要兴起,他与背后的卢族愿意全力相扶。这才是他最大的优势。
眼下这个时机不好,等选一个适合的时机,找适合的人选向徐家提亲。
贺大人喜道:“那我可就等着喝您与县主的喜酒。”
当日晚饭后,徐淼淼便去了西院看望董老王妃与李文琰。
母子二人坐在偏厅。
李文琰脸上隐有泪痕。董老王妃面色平静。
徐淼淼柔声问道:“王爷遇着什么伤心事了?”
李文琰低下头,哽咽道:“我父王被皇帝伯伯降为郡王。我为我父王难过。”
董老王妃招手让徐淼淼坐到身边,“淼淼,你来得正好,琰儿问我,他爹是个什么样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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