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来跟宋老太太报备过几天回请崔家的事儿,一面又有些犹疑的问道:“只是这陪客的也不晓得请谁好......”
又要同宋家走得近,又同崔家人搭得上话的,可真是不好找,她这几日因为这个同宋大老爷商量了好几天,可是谁也说不出几个合适的人来,真是愁坏了。
宋老太太瞧见她眼底下一圈乌青,这些日子来的芥蒂渐渐也就消失了,想了想便道:“你哥哥这几日不还在京城?不如也给他下个帖子。另外,那日镇南王也会来,陪客的这也就有了。”
家里最近同镇南王府亲近了很多啊,大夫人有些诧异这里头缘由,可是镇南王府本来以前也同自家是通家之好,宋大夫人也就不再继续问了,转而却有些担忧起自己兄长来-----她将宋楚宜推出去当替死鬼的事宋家终究还是同黎家说了,因此黎家特意派了她的长兄黎远望来京城赔罪。
黎家虽然渐渐在朝堂没了人,可是小辈们却还多得是准备入仕走官场的,向来把家风看的一等一的重,黎远望听了这事简直气的一佛出世二佛涅槃,指着鼻子问她是不是忘记了父母十几年的教导......
也就是这些日子,看在宋大老爷面上,黎远望对她的态度才和缓了些,不至于见到她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宋大夫人叹了口气,将愁绪压在心里不露出来,点了点头又问宋老太太:“眼看着快要过年了,三弟妹肯定是不能再来回奔波。只是她既住在了家里,不如就跟以前一样,叫她管些事,也免了她整日因为四姐儿的事难过......”
宋老太太心里也沉沉的,论起来四个媳妇,唯有一个五夫人王瑾思是出自世家,可是却被荣贤太后给养的坏了性子。其他三个全都是怎么寻常怎么来......当初成化帝时候真是太风声鹤唳了,不然,的确该找门当户对的才好,不然也不至于一个个都目光短浅,把儿女们也养的不成个样子。
她将头上抹额解下来揉了揉太阳穴,仔细思索之后点了点头:“这也好,省的她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的。”
她停了停,又异常认真的看着宋大夫人,自嘲的笑了一声之后叮嘱她:“你们都嫁过来多少年了?孩子也都到了要结亲的时候了,一个个却还跟三脚猫似地站不稳走不直,一旦我跟你父亲撒手去了,你们可打算怎么办?”
大夫人被这句话说的面色就是一白,仓惶的站起身来连说不敢,紧张得手都在微微颤-----这段日子她也算是真心看明白了许多事,比如说她之前总觉得女儿是个贵妃,只要女儿高枕无忧,自己跟宋家也就能永保富贵。可是荣贤太后的事又让她这个念头彻底消散了-----若是没有宋家这个庞然大物在后头立着,宋贵妃恐怕是早就被人吃的骨头渣都不剩了,这次云家的事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她咬着唇拉住宋老太太的手,险些哭出声来:“母亲,是我的错......日后我一定谨记您的教导,再不敢了......您别提这样的话......”
宋老太爷跟宋老太太作为宋家的掌舵人,总是能顺利避开风浪知道该往哪里走,确实比她这个只看着眼前小路的人强的不是一星半点。她以往习惯了背靠大树好乘凉,此刻一听宋老太太这话,再想想宋老太爷跟宋老太太若是真的撒手了之后,简直不敢再往深里想下去......
自古以来位高权重的就难以有善终的,从成化一朝开始,死的内阁首辅就有七个,仅有一个活了下来还闹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所谓站得高摔得狠。他们还都只是因为朝中争斗而已,可是自家却还有个女儿在宫里,更是不可能脱身,若是一旦在这漩涡里陷下去了,可就直接是万劫不复的地步......
宋老太太托着她的手扶她站起来,见她吓得不轻,声音也就放缓了许多:“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一时有感而发罢了。成化一朝的腥风血雨你们是没经历过,当时老太爷上头的哥哥......也是因为掌了金吾卫......”她叹了口气,将手掌覆在宋大夫人手背上拍了拍:“说句可能你们不爱听的,也正是因为如此,老太爷才********求娶了你来做我们宋家的宗妇......你们几个,除了汀汀跟老五那个,哪一个不是普通门户出来的?可我不怕告诉你,我从未因为这个就对你们不满过,也就是这回,你真是把我气的狠了......”
宋大夫人强自忍住即将溢出的眼泪,忙点了头:“这件事是媳妇的错......”
“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记住你是宋家的宗妇。老大虽然如今只是在礼部挂个职,可那也是因为他上头压着他老子的缘故,不是他自己没出息,他也是正正经经的进士出身,日后也是要往上走的,你若是在后头给他拖后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他跟宋家一起给拖倒了。”宋老太太耐心跟她讲道理:“夫妻夫妻,有什么事就该有商有量,千万别自作主张就瞒着对方把事情给办了,否则出了事,就悔之晚矣了。我同你公公这么多年,从未红过脸吵过架,不是因为我伺候的好,也不是因为甘心当个应声虫,而是我尊敬他,他也尊敬我,遇事都先想想自己问题,不一味怪责对方,更不把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只图自己快活。以往是我疏忽了,总以为许多事你自己也能慢慢悟出来,却忘记什么事都带着你,让你在旁边学着些。以后你就多费些心,多跟着我这个老太婆学些东西吧。”
宋大夫人喜极而泣,点头如捣蒜。
宋老太太叫玉书等人进来伺候大夫人净面,一面吩咐她:“待会儿也去开导开导你弟媳妇,我实在同她说不明白......还没开始说她呢,就一把鼻涕一把泪了......吵的人头疼的很。你同她好歹是妯娌,比我这个婆婆恐怕更说的上话。”